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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她字字珠玑(233)

作者:水色赤道 阅读记录

“那溟西贾氏也忒不义气。”此时张贺将那铺盖叠成个卷儿躺靠在上面,双手叠于脑后,晃着架起的腿道:“说到底溟西还是咱们朝廷的地界,爷爷我在他们坊内赊上两笔帐怎么啦?这都不肯。”

“哎呦,这您还不懂么?”一旁有人笑嘻嘻地接话,“这富人嘛,说到底都是省出来的。自然俞省俞阔喽。”

“呸,什么省不省的。”张贺冷哼一声,道:“要爷爷我看,就是家里银子多了翅膀硬了,要给衣食父母摆脸子看。”

他话音才落,便有人接话拍着马屁,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

“再怎么说,您从阆京大驾光临,他们却待您这样轻慢,简直是欺人太甚!”有人不忿,“这压根就是没将朝廷放在眼里嘛!”

“他敢?!”张贺放下腿,坐起身来,“没了朝廷庇护,他们贾氏就是个屁!”

“就是,”有人出声,“做出这般傲气姿态,若朝廷真有一日不要贾氏了,他们还有什么路可走,难不成还要去投靠叶氏?可笑。”

“叶氏?”张贺嗤笑出声,故意大声道:“她能有什么本事?不过一个读了些书的女子罢了,带着几个乡野匹夫就以为自己能与朝廷对抗?真真螳臂挡车。”

“那是,那叶帘堂既没名望,又是个没见识的地方小户,同张大人您比起来,简直是草包一个,没眼看啊!”有人接话,继续道:“如今您手里还握着她老子和娘呢,我看到时,她得要跪着求咱们开恩咧。”

哄笑声起,张贺翘着嘴角重新躺下,“眼下叶氏将那南沙当块宝,都是我们张氏不要的地界,早就穷得只剩下沙子了。那镇南军不过也是群鼠辈,就他们那个副将……叫什么来着,袁什么,窝囊死了,早先我在南沙当值时,他就剩给我穿衣提携了……哈哈,不过她却喜欢,既如此,将南沙让给她玩几日也无妨,等朝廷正规军打来,将焱州城门捅破个洞,看她还敢耀武扬威?”

随行的押送士兵们笑着,“不说什么镇南军的副将,张大人,等您此行押了叶氏反贼入阆京大狱,那皇城里的蓝公公见了您,怕是都得弯下腰,给您提鞋啊!”

张贺放声笑起来,他虽出身张氏,却只是偏得不能再偏的旁支,于三年前跟随张枫进京换帝后才得功绩,以此进入张氏眼,被放到北衙接了个押官当,这两年没少遭冷嘲。

可若是他此行能成功带回叶氏族人,从今以后便不会再有人敢轻视他。

一队人聚在一起笑至营帐外头的火堆将熄,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开,往自己的帐子里钻去了,留下几人轮换着守夜。

暴雨肆虐,将营帐砸得砰砰,守夜士兵的脚早与泥泞混在了一处,难分彼此。护在器具下的火苗闪烁在雨幕,更显几分萧瑟与苍凉。

不多时,子时至,守夜的士兵到了换班的时辰,却迟迟不见接班的人来,他腹中一酸,顾不得滂沱大雨了,急急就要解裤腰带,谁料手刚垂下,喉咙却被一刀卡住,随着刀尖向下一压,那人喉中发出几声艰涩的“咕噜”声,便倒了地。

大雨如织,接班那人没听到声响,正踩着靴子慢慢往过移,嘴里不甘地念叨着:“什么守夜就是看重我,骗鬼去,不就是看人好欺负,什么脏活累活都往我身上派,我呸!”

远远的,他模模糊糊看见火堆边上躺着道影子,喊道:“青哥,我来晚……咦,你怎睡在泥地……啊?!”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人喉间溢出的血被雨水冲散,腥红混着泥水的棕黄一齐流至靴边,他后撤两步,回身喊:“有——”

可下一瞬,嘴上一紧,不知被什么勒住,身后那人力气奇大,硬生生将他向后拖倒,地上的泥水被倒下的身子砸得飞溅,一些落在了眼睛里,士兵不能视物,双腿踢蹬,慌乱挣扎间被一刀穿喉。

雨声肆虐,将一切挣扎与低吼都盖了下去。

袁华松开尸体,抬手抹掉眼皮上的雨水,向后打了几个手势,一队镇南军从暗中无声钻出,俯身向着几座营帐围去。

此时张贺却睡得不安稳,雨声太闹,砸在军帐上像是直直坠进他脑子里。他眼帘颤动,头发黏在脸上,刚想起身,却忽然瞟见帐帘刺进一点雪亮。

那是刀尖!

镇南军的长刀无声刺进军帐,将帐帘的一角挑开。张贺蜷在铺盖里,不敢乱动。他闻到冰冷潮湿渗进帐里,心脏狂跳,一边轻手摸向枕边的短刃,一边打出鼾声以掩盖发出的细碎声响。

镇南军们走入帐篷,脚步声并不小。张贺眯开眼缝,瞧着来人缓慢的步伐,以及未加掩盖的呼吸声。

虽说同为朝廷正规军,可张贺在军中并未怠于浮华享乐,远比这支荒废多年的地方军队要敏锐的多。

他握住刀柄,趁着来人走近时一个翻身跃起,短刀直去来人后背,利刃连插几下,又轻又快,那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痛呼一声倒了地。

他的同伴回过身来,“怎么——”

张贺的刀尖已经抵在他鼻尖了。伴随着一声闷响,他便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张贺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长刀,他一脚踩住那人肩膀,一刀戳下。

血肉凹陷,血花飞溅出几滴。

这几声响动惊醒了帐内的其余三人,他们惊叫一声,“大人!您……”

“嘘!”张贺衣袖蹭掉长刀上的血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开口,做着口型道:“遇袭。”

雷声惊起,帐中人俱是一抖。

若是放在平日,张贺是绝不会怕镇南军的,可如今他们因雨改了道,暴露在这荒野高地,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简直是块待宰的肥羊。眼下不知外头情势如何,但镇南军明显是预谋而来,他们大有可能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