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片刻等卷轴晾干,宋元安把卷轴收起来,捆好,递给荀蕙。
“四姐总说我字好看,这不,她托帮她写她生辰宴的请帖,我一直犯懒拖着,拖到今日才动笔写第一封请帖,既然你我今日在此相见,我就直接交给大人,立春前一日,四皇女府,还请荀大人与公子赏脸。”
……
从迎春楼离开,荀莘一路追了上来,匆忙拉住宋元安的袖子。
宋元安转过头,“光天化日,男女授受不亲,请荀公子放手!”
荀莘却趁势抓住她的手腕,满眼通红地低吼:“宋元安,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他是习武的,宋元安当然没有力气甩开他,如铁一般生硬的手如铁锁般禁锢住她。粗砾的老茧摸得她柔软脆弱的皮肤生疼。
宋元安不适地皱了下眉头。
“我们从小相识,这么多
年的感情……你为什么要算计我的婚事,把我往深渊里推,把你我之间的感情随意践踏?”
宋元安甩了一次手,没有甩开。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有驻足围观。
没有办法,宋元安压低了声音说道:“荀公子,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能否理智一些?”
她根本无法理解,荀莘为什么偏偏揪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放,所谓少年情谊,能当饭吃,能支撑她在洛阳城活下去吗?
她已经跟荀莘解释过了,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谋,干嘛还要去考虑他的感受?他为什么要一再逼问?
他似乎压根没听进去。
“理智?”
荀莘愣了愣,勾唇笑了一下,“宋元安,你是没尝过爱人的滋味吧,我如果能控制住,我为何要放低身段,这么狼狈地在这里拉着你问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知道。”
宋元安几乎是脱口而出。
荀莘表现得那么明显,宋元安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可是,那又如何?”
这点心意给宋元安带来了什么?
对于宋元安来说,微不足道。
荀莘的眼眸震了震,宋元安感觉他手上握力加大,她的手腕都快要断了。
她明明知道。
却又毫不在意。
荀莘的眼泪溢了出来,“你觉得我的心意就这么一文不值,可以随意践踏吗?”
宋元安不说话了。
荀莘凝视着她冷漠的面庞,手中的力气终于收了点,几欲肝肠寸断地道:“元安,你是否有一刻,哪怕一刻,曾经也喜欢过、在意过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两人间,却长久地沉默着。
荀莘的表情宛如干裂的陶泥,一点点被敲碎,散落,带着最后的希冀化为尘埃。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个宋元安熟悉的声音。
“殿下?”
她转过头,那人身着一身月牙白色广袖长袍,抱着刚刚修好的琴,急急从马车上下来,来到宋元安身边。
他看了一眼荀莘,有些疑惑,但下一刻,就扫到他牵着宋元安的手,脸色一变:“这里发生了什么?”
荀莘连忙收回牵着宋元安的手。
连书晏看到她手腕上被强捏出的青紫色,不住惊呼:“殿下,你的手受伤了!”
第28章
宋元安拉下袖子,遮挡手腕上的痕迹,“无碍。”
荀莘扭过头,“对不起,是我一时没留意。”
方才还在围观,等着荀莘自己解决情感问题的荀蕙终于看不过去了,她挥手下令,带来的府卫立刻上前驱散聚集的围观者。
她走到弟弟身后,开口道:“走吧,阿莘,我们回家。”
不用再问了。
不必再自取其辱。
说着,她掀了下眼眸,抿成一条细线,在连书晏身上逡巡。
原本温和的女子,此刻却仿佛带着全副武装的戒备。
连书晏也压下眼眸,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
锋芒交错,宋元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按住连书晏的手,“外头天冷,我们也快回去吧。”
裴今月此时也从马车上跑了出来,在众人中弱弱地开口喊了两人一声,“表哥、殿下……”
连书晏将古琴交给随后赶到的裴今月抱着,轻轻捧起宋元安受伤的手腕,“都淤青了,得回去敷一敷冰。”
他扶着宋元安的肩膀,小心翼翼牵着她,把她扶上马车。
上车时,一道目光长久地注视着他们。
荀莘坐在马车上,呆呆地看着站在宋元安身边玉骨清姿的郎君。
他隔着车窗看连书晏,如瓮中窥日,披霞般灿烂的光都围绕在连书晏身侧,周围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多看他一眼,直到他完全走上马车。
初见连书晏,荀莘就知道他并非池中物,洛京有权有势且好美色的女子不计其数,只要他愿意,他的美貌可以帮助他在洛阳城如鱼得水。
果然倾城美貌,令洛阳贵女一夜心猿意马。
可荀莘没有想到,宋元安也在其中。
宋元安生性冷淡,对男女感情更是避之不及。
但在歌舞升平的宴会上,宋元安竟然亲口向陛下求要他,做了自己房中的侍妾。
荀莘样貌也算是清秀可人,但在美眷如云的洛阳城,这样的长相还不算拔尖。
荀莘从前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样貌,也不曾拿自己自己的容貌和别人做对比,更不会对此感到自卑。
可是当看见连书晏站在宋元安身边,他们及肩而立,好似七月七天上鹊桥中相会的一对檀郎谢女,原来只要长得足够貌美,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青梅竹马的交情,单凭美貌,也能走到宋元安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