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安有些恍惚:“所以,那是你?”
其实宋元安还是没想起来,那时候的她还太小,即便她努力去想,这段记忆对于她而言,还是模糊不清。
江无尘却释然地笑了,“殿下,无论你记得与否,只要你现在知道了就好。”
只要她知道就好。
这些年他从一个乞丐拜师学艺,混成江湖术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从大公主逝世,他就立誓要为她复仇。
他步步走到宋寒山身边,诱惑她敷下容易成瘾且含毒的驻颜丹,就是要一步步磨损她的寿数。
为了不牵连宋元安,他几乎很少会主动找她,只要她需要,他一定会站在她身边。
他的付出和当初的一顿饭钱相比,孰轻孰重,已经不重要了。
……
对于宋元安封后一事,惊讶的不止有朝臣,还有荀蕙。
她入宫觐见宋元安时,宋元安正坐在凝华台的荷花池边,往水里撒一把鱼食。
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裙,倒映在水光潋滟中。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宋元安轻轻抬手,示意流风直接放她进来。
“陛下,”荀蕙行礼道,“微臣知晓您喜爱连郎君,可是如今时局如何您再清楚不过,是不是应该把封后的事情缓缓?”
宋元安微笑着回头,“孤说过,孤会娶他,以正夫之名。”
荀蕙说:“不是不给您娶,只是现在时机不对,现在先帝刚下葬,您是不是应该为先帝守孝三年?”
宋元安道:“可先册封,暂不行大婚之礼。”
连书晏本就是她的侧夫,他们早已经成婚,侧封连书晏为皇后,就好像册封陈皇后为太后,并无需等三年丧期。
荀蕙气急,卡了许久才说道:“现在陛下皇位未稳,外部群狼环伺,陛下此刻需得稳定民心,他毕竟是楚国的……”
“孤,心意已决,”宋元安打断她的话,“你是要来劝孤的,就没有必要了,现在不册封,今后反对的人也会以各种理由反对。”
她册封连书晏,一来是为了分散大臣注意力,将兵权交给慕白才不会受到太多阻碍。
最重要的是,现在不册封,只要但凡一天留着皇后之位,就会被源源不断的人盯上。
宋元安也害怕会无限期拖延下去。
荀蕙长叹,“既然如此,就请陛下做好心理准备。”
她离开后,连书晏才从假山后露头,“陛下……”
宋元安抬眼看他,“你也想劝孤,你不想做孤的皇后?”
连书晏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我想,我做梦都想。”
“只不过,即便陛下此时没有立刻封后,我也知道陛下心里是有我的。”
连书晏说,“就好似陛下赐我的凝华台,我一样住得开心。”
这座凝华台,是宋元安前世安置连书晏的地方。
前世,连书晏一直都是一个侧夫,无论宋元安怎么喜欢他,他也不曾成为宋元安的皇后,与她真正并肩而立过,哪怕到了最后,曾经许下“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的诺言,也不曾实现过。
当初,他在来到洛阳的第一天就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因为宋元安身子更为虚弱,相比之下,很多人都忘了,其实连书晏也一样需要照顾。
凝华台并非中宫居所,但此地景色雅致,冬暖夏凉,无论对于宋元安而言,又或者是连书晏,都是养病的绝佳居所。
将凝华台赠予连书晏后,宋元安也搬来,当做寝室一样,在这里常住。
他凑近宋元安,“所以,陛下不必对我感到愧疚,即便你此刻不对我那么好,我也能够理解。”
他握紧宋元安的手,“如果实在撑不住,我也可以暂时委屈一下的。”
“连书晏,”宋元安提起裙摆,忽然有些好奇,“你不是能委屈自己的性格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很快,宋元安就知道连书晏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她如今暂住凝华台,已经身为女官的流风和徐有思帮她将所有的文书都搬到这里来,厚厚的几大叠,从地面叠到桌面那么高。
宋元安随便翻看了几封,果然,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开始上奏,劝谏宋元安不要立后。
想必连书晏方才是看见了这些奏章,所以才会和她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所有人都反对,那么立后这件事,是没办法做成的。
不过从上一世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这点小事压根吓不到她。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忽略过中间反对的词句,按照家族把奏章分类好。
小世家的意见对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她只需要采纳大世家的意见,荀蕙也没反对,陈清蕴的手也伸不进洛阳来。
宋元安整理着文书,忽然问道:“如今的中书令是谁?”
徐有思说道:“是谢家女,谢莹。”
“是谢家人啊……”宋元安呢喃着,很快从分类好的奏折堆里翻出了她的奏章,文人骂人都脏,对于批判宋元安色迷心窍,竟然册封敌国国君为后,谢莹没有笔下留情。
身为中书监,不仅拒绝替宋元安拟旨,还顺便把宋元安骂了一顿。
“那好办,既然她不愿意做,那就换个愿意做的人来,穿孤旨意,将她贬出洛阳,让她姊妹来做中书令。”
宋元安说的人是谢华,谢华和谢莹,是同胞姊妹。
谢华曾与宋元安合作过,算是半个宋元安的人。谢家之前因为谢崇弦颜面尽失,二皇女上位后谢家为自保对她们极尽讨好。
宋元安和这群世家大族斗多了,自然清楚他们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