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注意这人,自然没错过曲星河这位远房亲戚在看见采花贼时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惊诧,而曲星河反应也很奇怪,他似乎并不认得这位曲千变的传人。
白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跟到了戏班子园子,那姑娘进去后就关上门,她又耐心等了一会,隐蔽身形潜进去后发现人家已经进屋,于是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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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本该是盛元冉与伏玉守夜,只是没一会伏玉就被江崇叫走,一同前往镇长家,久不见回来。
更深露重,盛元冉浑身上下裹得厚厚的,渐渐觉着眼皮犯困,但她还记着要看管纪秀,强撑着清醒,但眼皮很快闭上。
为了方便江崇他们回来,今夜后门并未关严实,一黑衣人从外面悄声进来。
行至院中,她用上覆蒙汗药的湿帕捂住盛元冉口鼻,好一会才松开,将人轻轻放在地上,而后从盛元冉身上搜出钥匙,将柴房门打开。
纪秀心中又惊又喜,可他清楚明白自己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生死之交的友人,眼下虽然期盼着被救出去,但还是对这人升起一丝警惕。
黑衣人进屋后直奔纪秀,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割开绳子。
纪秀磕磕绊绊地起来。
“砰!”纪秀被鞭子打倒在地,余光瞥见门口的伏玉,他干脆假作闭眼昏迷。
黑衣人似是对伏玉极为忌惮,拿匕首挡在身前,不停往后退。
一阵“乒乒乓乓”过后,黑衣人负伤倒地,伏玉去将她绑上,纪秀则是早被先前进来的江崇重新绑起来了。
等白榆安置好盛元冉过来时,正好瞧见他们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露出的那张脸众人都很熟悉,毕竟也是招待过一段时日的客人。
“程姑娘?”江崇眯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今日白榆来同他说时,他还以为会是曲星河的那位亲戚。
程妙垂眸不语。
白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都明白了,看来这采花贼嘴里倒真有几句实话。
江崇让伏玉把程妙带到另一间屋子,而后开始简单审问。
程妙大多闭口不言,江崇也没逼她,随便问了一通,也不管有没有答案就走了,第二天让盛元冉去请曲星河,等人来了直接就领到院中,示意他往窗子里面看去,道:“曲班主,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还得再麻烦你一次。”
看见程妙,曲星河怔愣一瞬,随后面露为难:“江公子,不是在下不愿,只是……”
“曲班主有何顾虑只管直言便是,在下定当尽力。”江崇如他所愿地接话。
曲星河这才缓缓道来:“我确有法子叫人开口,只是事先答应过教我此法的前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外传此术,可是……”
“曲班主无须忧心,既然你与他人承诺在先,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届时我将需要问询之事写下来交给你,你再审讯便是。”江崇善解人意道。
白榆取来纸笔,江崇就只写了几个问题,然后把纸笔交给曲星河:“有劳。”
几人识趣离开,曲星河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程妙跪坐在地,听见开门声睁开眼,看着曲星河一言不发。
曲星河走到旁边坐下,道:“不必遮掩,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程妙这才开口,一出声就是道歉:“曲前辈,是我对不住你。”
“说说吧。”曲星河心情复杂。
他幼时家破人亡,自那以后颠沛流离,终日不得饱食,后遇上程妙一家,得了一餐饱饭与些许银两,后面他报仇后遭遇追杀,是程妙冒着风险收留了他。
他认出程妙胳膊上的胎记,知道她就是当年那户人家的女儿,又得知了她父母离世的消息,于是在把证据送回去后特地回来教她易容之术,以及一些防身的功夫。
待后面安稳下来,开了戏班子,收了徒,他也曾回去过,只是那里早已荒草丛生。
他原以为此生不会再看见程妙,却没想到在清溪镇再次相遇,知晓她的近况后便收留了她,打算等处理完了盛元冉的事情就再次带着徒弟搬家,安顿程妙。
只是如今……
曲星河深深叹气。
程妙害怕看见曲星河失望的神色,低着头将她与纪秀的过往道来。
当年曲星河离开之后,她很快离开家乡,用易容的手艺犯下不少错事,纪秀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二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便彼此照看。
只是她学艺不精,一次犯事后不慎漏网,是纪秀冒着风险将她救出,此后她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纪秀恩情还没报,就将从曲星河那学来的易容之术教给他,而后二人分道扬镳。
曲星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采花贼的?”
程妙想说是在昨天,但一抬眼就看见曲星河深如幽潭的眼眸,她改了口,道:“从他用您的名号招摇撞骗时我就猜到了。”
曲星河心中说不上失不失望,只觉有些疲乏,他揉揉眉心。
也罢,总之恩情也还过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程妙最怕这种沉默,曲星河是这世上除了那二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不想让曲星河失望,她要再挣扎一下。
“曲前辈,您骂我、打我吧,时至今日都是我的错,是我
辜负了您。”
曲星河放下手,疲惫道:“事已至此,我不想争论此事。”
“前辈……”程妙声音低下来,“终究是我对不起您。”
曲星河沉默良久,道:“你若真这么想,就帮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会替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