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醒着,他便留在我身边同我说说话,供我解闷,我若歇晌,他也会陪着我,要么一起,要么找本书打发时间,不论是什么时候,我睁开眼时都能第一时间看见他,我可以罗列出解停云身上大大小小诸多缺点,但对于这几日,我完全无话可说,所以女儿也希望您与爹爹都能明白,在解家,还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珍视我,那就是我的夫君。”
这番话近乎肺腑之言,况且温郢与谢云秀只需买通解府的一个下人,就能知道温宴初说的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所以这种事上,温宴初不会撒谎骗人。
更何况,解停云对她们的女儿究竟好不好,他们自然也能感受的出来。
可谢云秀说这些的本意,就只是希望女儿可以回家住,如此她方才能安心,但女儿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谢云秀不禁苦笑,正想就这么算了,却听温宴初话锋一转:“不过......解家如今都被封了,想必去外面采买食材都不容易了,那我岂不是都吃不到想吃的东西了?那可不成,大夫可是说了,我得多补补呢,这样才不至于气血亏空。”
她抬眸,朝着谢云秀眨眨眼,狡黠一笑:“况且......娘亲是不是想我了?!如此我也能多陪您几日,省的您天天惦记我!”
心事被戳破以后,谢云秀不仅没有羞恼,反倒是笑了,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只是嘴上依旧说道:“你也就这张嘴能说会道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方才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
末了,身旁传来一阵咳嗽声响。
只见温郢板着脸看向温宴初。
“你只知道陪你娘,不知道陪你爹?”
一听这话,几乎所有人都没憋住脸上的笑意,温宴初笑容更甚。
“娘!我爹跟你争风吃醋呢!”
温宴初俏皮的话音落下后,是温郢的一声呵斥,连带着满室的欢声笑语。
而在这种外人难以融进去的氛围下,只有温宴初一人注意到了解停云独自离去的落寞身影。
第86章
温宴初此次回温府养伤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想躲也躲不掉,更何况眼下这种形式,回温府养伤的确最为稳妥。
她重生后本就是要让温家远离所有的危险与苦难,如今她三哥甚至给她带回了皇上的口谕,若是她再一意孤行留在解家,岂不是摆明了她要跟解家站在同一条线上,好像要与他们生死与共了一样。
温宴初可不想引出这等不必要的误会来。
纵使要生死与共,那也跟解家其他人没什么关系,那是她与解停云之间的事情。
想到这些,温宴初才有些神情恍惚,她闭了闭眼,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里竟然已经如此偏向解停云。
那么见到解停云黯然离去的背影时,她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温宴初有些形容不上来,像是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了一样,让她逐渐喘不过气,可又挣不开,唯有戛然而止的笑意,以及僵在脸上的神情才能体现出她那一刻的心境。
像是被人兜头淋了一盆水,浑身刺骨的寒,就连至亲在耳边的呼唤也没能及时拉回她的思绪。
直到谢云秀碰了碰她。
“宴宴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抬头,见到的就是母亲这张目露担忧的脸。
温宴初微微恍神,目光下意识在屋中转了一圈,这才意识到,眼下她的屋里,全都是她的亲人,来自血脉至亲的关怀,她从小到大从未缺失过,哪怕严厉如温郢,但温宴初也能从他身上体会到如山般的父爱。
可这些,解停云多半没有。
结合她前世今生的记忆,解晟铭与孙雅竹对哪一个孩子似乎都讳莫如深,看不出来自父母的疼爱,只有对于身上价值的估量,这种感觉,在解停云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不论解停云说什么、做什么,在他们的眼里似乎都是错的,更不要提解停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伤痕,有些早已落了疤,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夜里,温宴初不止一次抬手抚上那些地方,一一感受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温宴初不知那些伤痕出自谁手,又是为何留下的,她也从来都没有提过那些,她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揭开解停云的那层假面。
在一日接着一日的伪装中,温宴初便也渐渐忘了,其实解停云从来都不是光鲜亮丽的。
到了这时,她才恍然想到,方才见到解停云离去的背影,心里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来自何处。
她分明坐在床榻之上,全身至于昏暗之中,却被所有人围在中央,笑容明媚,仿佛与生俱来就生活在明亮的光下。
而解停云分明站在光中,那光却好似从来都没有照到他身上过。
他的背影是那般寂寥,就像......
他终于要拱手让出本就不属于他的,他强求而来,恳请上苍为他塑造的一场白日美梦。
而今,却到了美梦消散的时候,他终将从中清醒过来。
耳畔来自温郢与谢云秀的絮叨不断,温晏丘一直安静地抱臂倚靠在一旁,似乎一直在盯着温宴初的脸看。
看她的失神,看她的心不在焉,亦跟着看向了她瞳眸聚焦之处——那是解停云方才站过的地方,而今已是空空如也。
温晏丘从小到大的洞察力都是惊人的存在,上了战场以后更是眼观八方,他平时寡言少语,存在感极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为人处世方面糟透了,实则不然。
就比如现在,温郢与谢云秀只顾着自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怎么把女儿带回去,又该怎么给她调理身子、处理伤口,而温晏丘却早已注意到了妹妹的异样之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