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只有这么些人家?”小九打听道。
村长笑了下,云淡风轻地回道:“自然是死了呗。”
“陈先生脾气差,周家兄弟有个傻了,闹腾,您就住李老汉家吧。”
小九最苦的时候连雪窝都睡过,有屋有床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了:“行,房钱怎么算?”
“你随意给点就行。”村长道,“给多了,也没什么用呢?”
小九心中疑惑:这个村子一看就很贫穷,怎么会说钱没用呢?
两人进了村后没多久,小九就看到不远处有着好大一片平坦的田地,养活四五十户人家不是问题。然而走近后才发现,田里长得哪里庄稼,全是杂草,几乎都荒废了,只有几块地勉强能看出来有人在打理种植。
小九有些不悦,暗道:他们但凡勤快点,或是把田租给其他人,村子都不至于穷成这样。
两人沿着田边继续往村里走,村长指着前面,接着招了招手,喊道:“李老头!”
小九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头坐在田埂长,拿着根破旧的烟杆,嘬着旱烟,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只是应声问道:“啥子事哟?”
村长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干净的空房间?咱这来了个客人,要住上些日子。”
李老头这才回头,看向小九。他显然也很不能理解一个年轻的公子,怎么会大老远跑这山疙瘩里,表情好似对方有点大病。
村长见他那样,生怕他得罪人,赶紧解释道:“公子别介意,他就长着这么张欠揍的脸。”
李老头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辩驳之词,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土,道:“有,要住多久。”
“两三个月吧。”
李老头点点头,也没问钱的事,拿起身旁的锄头,道:“你直接带他去,我地里还有些杂草没搞完。”
“行。”村长应下。
李老头又看了眼小九随身带的包袱,道:“他带吃的了吗?我家里的米面可不够年轻人的吃的。”
小九开口淡淡道:“路上的干粮没吃完,不用老人家操心。”
“那就行,东边那间屋子空着的,你就住那吧。”李老头说完,光脚进了自己的地里,周围的杂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小九跟着村长走到了李老头的家。
那是两间简陋的土屋,一间大些,一间小些。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一侧散养着几只鸡鸭,另一侧则是泥糊的灶台。
村长带他走到了那间小屋子前,推开门。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木床,一张靠窗的桌子,还有一个……书柜。
这让小九属实没有想到。
他随手抽出了几本,竟是些诗文策论之类考科举用的,而且书本上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灰尘,显然是有人时时打扫。
村长道:“这是他儿子的房间,书你要看也行,反正老李头也看不懂,但是别弄坏了。”
小九将书放了回去,问道:“我住着,他儿子睡哪?”
村长道:“他儿子都死五六年了。”
小九愣了愣,下意识道:“抱歉。”
村长摆摆手:“公子这话说的,又不是你害死的,有什么好抱歉的。”
小九没接话茬。
村长看了眼天色道:“小老儿得回去了,公子先歇着吧。如果需要去城里,就早些来我家,村口那个就是。小老儿有头骡子,拉您过去方便些。”
“好。”
待村长走后,小九将包袱往床上一扔,转身离开了李老头的家,在村里闲逛了起来。
明明还是下午,阳光正好,整个村子却像是死了一般,听不到半点人声。
走上一圈他就差不多摸清了村长说的那几户人家都在哪,毕竟房子有无人居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等绕回李老头家后,小九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雪松屯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不说孩子,连个青壮年都看不到。那个周家兄弟同李老头差不多年纪,陈先生更是一把胡子的老学究。
唯一说得上年轻的,也就是疯了的姮娘。
难道年轻人都去外面闯荡了?
其实这时小九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可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个过于荒唐的猜测。
傍晚时分,李老头从田间回来。
他站在院中,怔怔地望着儿子房中亮起的油灯出神,许久才放下肩上的锄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他儿子屋内的干净整齐不同,李老头屋里堆满了东西。床铺、桌椅,锅碗瓢盆就算了,各种农具用品,还有些不知道能干什么用的杂七杂八的老旧玩意,将房间挤得快没有落脚的地方。
李老头掀开米缸,挖了一小碗掺着麸糠的米,走到院外准备煮碗粥充饥。他揭开锅盖,却发现锅里还有一半冒着热气的腌肉汤,汤上架着个蒸笼,摆着两张大饼。
这些东西显然是那个公子用随身带的干粮做的,不过,李老头没想到对方竟会做这么接地气的饭菜。
“公子,您锅里剩的吃食我先给您盛到一旁,老头子我得煮个粥,家里没有多余的锅,您看行吗?”李老头冲着亮灯的房间喊道。
小九推门从屋里出来,走到灶台前道:“不必,这些是留给你的。”
李老头愣了下,随即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小九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人家,道:“这是借住的钱,我要住到下雪才走,够吗?”
李老头连忙摆手道:“哎呦公子,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
小九面无表情道:“我身上没有碎银子,路上用完了,只剩银票,还是你要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