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自己努努力出卖一些尊严,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五条怜涨红了脸,滚烫的耳廓上浮着一层尴尬感凝成的热气,害得她分外艰难才能低下头,话语也变得磕磕巴巴了:“请……请不要和别人说。拜托您了。”
大抵是被说动了,也可能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这种事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夏梨甩甩手:“没关系,不过呀……”
她歪过身,把视线放低到和五条怜一样的高度,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孩子和小怜长得不太像呢,反倒有点像甚尔。”
像甚尔——像甚尔——像甚尔——
这几个字像回音一样在大脑里转个不停,甚尔和五条怜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只有状况外禅院惠还在闹腾不停。
五条怜的脑筋转得飞快,已经找到借口了:“是返祖现象!”
甚尔顺势添上一嘴:“阿怜长得更像妈妈。你知道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很好。顺便还把他们之间的兄妹设定也补齐了。
“原来如此!”大小姐被说服了,又恢复笑眯眯的模样,“小怜自己看起来也还只是个孩子,居然已经当妈妈了,真是不可思议……对了,你多大了?”
“十五……啊。十六。”她立刻改口,硬生生把年纪报大了三岁,“我刚过完生日,今年十六岁了。”
“哦——”
夏梨慢吞吞点着头,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回答,似乎没觉得五条怜稍稍有点矮,还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
大概算是值得庆幸,夏梨对她的兴趣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儿,在疑惑得到解答之后,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又重新粘回到了甚尔身边,问他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像一只叽喳的金丝雀。甚尔也很配合地也开始捏着嗓音说话,五条怜觉得像是有鸭子在叫。
很明显,自己与小海胆已经变成了眼下这一场合的打扰者。
五条怜偷摸摸往边上挪了一小步,而后又迈出一大步,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好几步。
保持着这样的频率与速度,她飞快地撤退到了两人的lovelove甜腻氛围之外,躲进卧室的角落里,从没感到自己有这么碍事过。
耐心地等上一会儿,等到外头的动静消失,她才探出脑袋,依旧以一副老鼠般鬼鬼祟祟的做派向外张望。
客厅里谁也不在,看来甚尔和夏梨出门约会了。她松了口气,这才从卧室里走出来。
“知道吗,你爸爸很没有良心呢。”她轻轻戳着禅院惠的脸,也就只能在这没人的时候抱怨一下了,“居然说我是少女妈妈,好不负责任。”
禅院惠小脸一皱,不知道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她的控诉表示苟同,还是纯粹被她抱了太久觉得不舒服,开始闹起了不愉快的动静。五条怜赶紧把他放下,轻轻晃了晃婴儿床。
“好啦好啦,你可别哭。”现在她实在没精力哄孩子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种人变成你的妈妈,对吧?”
禅院惠不吱声了,五条怜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坐了很久,她也没有概念了——才重新站起,继续原定的日程。
一个人买衣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喂小孩。今天过得格外独立,寂寞感都随之减轻了不少。
临近深夜,甚尔才回来,也不开灯,摸黑走进家里,懒散地往沙发上一坐,给睡梦中的沙发常驻居民五条怜带来了二十一世纪的阪神大地震。
“怎么了怎么了!”她紧张地跳起来,“发生不好的事了吗?”
甚尔无奈地扯扯嘴角:“你就这么不乐意看我回来?”
惊醒的五秒钟后,理智终于归位了。五条怜的笨蛋脑袋终于整理好了现状,下达“摇头否定”的指令。
“没有不乐意。”她坐起来,“我只是一不小心呆住了……嘿嘿。”
笨拙的尬笑不知道有没有打动甚尔。他呼出沉沉的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丢到她手里。
“接住了。”他叮嘱着,“夏梨买给你的,算是礼物吧。”
“唔……”
落在手心里的是深蓝色的发带,绑成了精致端正的蝴蝶结,真是意料之外的礼物。
“她说你的发色很漂亮,所以给你买了发带。下次见到她,记得说句谢谢——她最喜欢别人对她说这种好听的话了。”
“我明白了。”
五条怜努力压住嘴角,却还是忍不住要笑出来。她索性给了自己三秒钟时间,尽情地笑个不停,而后才依依不舍地收起笑意,目光始终停留在深蓝色的发带上。
是礼物呢,很正经的一份礼物。
在她的记忆里,“礼物”实在少见。她从没送给过别人什么东西,所以理所应当般不会从他人那里得到礼物。她总觉得礼物是该在特定的某一天、出于特别的某种意义而存在的。但今天并不多么特定,送礼的意义似乎也不存在,即便如此,夏梨还是买了礼物,真好啊。
默默地在心里送上谢意,五条怜小心翼翼地把发带平着放进口袋里,稍稍坐端正了些,安静地什么都没说,任由睡意泛滥。
其实她大可以睡觉的,但在半个沙发都被甚尔占走的当下,她的睡眠空间也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一点,委屈一点倒也能睡,但在他醒着的情况下自顾自睡觉,总让五条怜有种莫名的背德感。
在困倦和背德感之间,显然选择前者更好。
继续并肩坐着,谁也没主动说点什么,只有偶尔响起的哈欠声(无疑来自于五条怜),还有窗外碾过的车轮声响。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夏梨的红色跑车,还有她的珍珠项链。夏梨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真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