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这么被甚尔毫不留情地丢出去,还完全不见踪迹了。这家伙……
新仇旧恨一起冒出来,气得五条怜牙疼。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把甚尔骂了个遍,甚至抬头瞪着那扇尚且敞开着的窗,仿佛这样她的怨念就能够顺利地传达到顶楼公寓一般。
这么理想主义的事情,当然是没有办法*实现的。但姑且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是,这一抬头,她终于找到花束在哪里了。
毫不意外,花束并没有消失无踪——这么大一束花,就算是被砸得四分五裂,也不可能不见踪迹的。原来只是掉落在了绿化带的一颗杉树上,不巧还掉在了最顶上,如同圣诞树树顶的金色星星一样,注意到了之后才发现它原来如此瞩目。
是不是该把花束拿下来呢?
在这个问题上,五条怜纠结了五分钟——纠结这么久也真是有够不争气的。
思来又想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花束固然珍贵,但只是为了一束花而付出过多的精力和体力,好像有点不太值得。还是把怨念继续挥洒在甚尔身上吧。
这么想着,五条怜下意识往回走,几乎都要迈过楼下的大门了,才猛然想起了甚尔所说的话。
他说,她还是早点从这个家滚出去吧。
甚至用的措辞还是非常讨人厌的“滚”,还是搞不懂他在发什么疯……明明说了,不会让她走的,不是吗
五条怜久久地在门口停着脚步,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向前。
出门时忘记穿上外套了,冬末或是说初春的阴冷的风吹得她颤抖不止,她却没有感觉到多么冰冷,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温度更低,以至于整个人都要与此刻的温度同化了吧。
从没有想过,许多年前的担忧会在今天实现,更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真是……糟透了。
依然在心里咒骂着甚尔,却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她忍不住嗤笑自己的无能。
就算是被说成这样了也还是没办法真心实意地讨厌甚尔,她这家伙果然是像狗一样讨人厌吧。
抱着手臂,五条怜转身离开。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逐渐走到了热闹的地段,却花了很多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空余的酒店房间,大概是因为她实在不专心,走着走着总忍不住回想着刚才的那段对话吧。
哪怕是将自己浸泡在了满池温暖的热水里,她也还在想着甚尔的事情。
想到黑暗里他的表情,似乎是狰狞得难看。果然是嫉妒在作祟吗,嫉妒着她得到了爱,而且收到了花束?应该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五条怜沉进浴缸底部,把自己的脸没入到暖水之下。心跳忽然变得很急促,脸颊也被捂得滚烫。只待了几秒钟,她就忍受不了了,不得不再次浮出水面,可仓皇的心跳还是停不下来,甚至连懊恼都一起追出来了。
她后悔了。她也该说出口的——应该把她的那份喜欢说出口,而不是像泄愤或是逼迫那样为他制造了很多的压力。
如果说了,甚尔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呢?或者是更加生气?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懊恼也没用了。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的她,是很无能的她。
她站起来,脱离这池暖水,赤脚走到镜子前,用手抹去镜面上的雾气,倒映出的苍白的人形是自己的模样。
这样的自己被爱着了。
这样的自己正在爱别人。
这样的自己真的值得给予爱,或是得到爱吗?
想到这里,五条怜匆忙呼了一口气,将吐息打在镜子上,于是镜面上的人形又被一团氤氲盖住了。
……今天,应该不会回家了吧。
等待了三小时之后,家里依然空空荡荡。甚尔在心里下定了这个结论。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地去睡觉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自嘲地在心里想,但还是僵持在原地,而那正是五条怜夺门而出的瞬间他所定住的姿态。
无法挪动脚步,鲜花的香气也锁在家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烦躁感是否还根深蒂固?也许是的。
尽管心跳依然缓慢,尽管呼吸早已平稳,但盘踞在心头的那些污浊的情绪根本没有消失,依旧如同满潮一般鲜明地存在着,所以他根本无法迈步向前,也无法做些别的什么。
真是可笑。
他在心里嗤笑着自己。
嗤笑想了太多的自己,嗤笑被她骂成是疯子的自己。
至于最可笑的部分,大概是,他真的快要变成疯子了。
都怪那个乐队男吧。
甚尔轻易地为自己的愤懑找到了出口。
怪那个不识相的乐队男,怪他多余地存在于自己与五条怜之间。怪他激起了没必要的情绪,怪他送来漂亮的鲜花,怪他导致一切的发生。
乐队男是罪魁祸首,才不可能是自己。
甚尔这么想着,烦躁感却成倍增加了——明明已经把责任推开了,不是吗?
大脑不停地在播放着三小时之前的事情,每一句话都重新在脑海中重新上演。
所以,后悔了吗?
他当然不可能轻易承认,于是看不见的悔恨感在心口发酵。
抬起头,能看到贴在冰箱上的照片,是他们在迪士尼乐园的合影——他们之间少有的相片。
照片上是一脸冷漠的自己和表情僵硬的五条怜。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不是什么擅长拍照的家伙。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却在今天一分为二,真是……
……命中注定。
就是从那张照片开始,五条怜向未来迈去。高中、大学,她已经为选择好了未来。在他们之中,只有自己尚且停留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