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挠头,居然不否认:“算是一点小小的魔术吧。也要庆幸你看菜单看得很认真。”
“是吗?”五条怜脸红了,抱歉地笑笑,“我太饿啦。”
“五条你总是很坦诚呢。”
“我嘛?”
难以置信。
她才不坦诚呢,只有天晓得她隐瞒了多少的心思,又说过多少的谎话。
但正因为只有天知道,所以在天满隼的眼里,自己大概真的只是一个很坦诚的形象吧。
“正是因为这样,”他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才……”
所以,怎样呢?
五条怜等待着他的后半句话,可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摇头,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句自言自语而已。
心脏又要不安地跳动起来了。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胃口,天满隼吃得也不多,结果还被餐厅的经理担心说是不是餐点不合胃口。没办法,只好解释说,是刚才去了很远的地方,路上有些奔波,疲惫感磨损了对美味的感知而已。
“看。”目送着经理走开,五条怜转头对天满隼说,“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很坦诚的。”
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破坏他心中对于自己的印象,但他依然只是笑笑:“我知道的。”
他知道呀……
五条怜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就算是抱有未知,天满隼依然开车送她回家了。
驶到家楼下,迫不及待地已想要想要回去,他却忽然叫住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说。
五条的手几乎都快要握住门把手了,听到这句话才迟疑着收回。
“你是说帮你带作业的那一次吗?”她不打算装傻,但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机敏,“那次怎么了吗?”
“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其实你等得很不耐烦吧?”
要不要撒个谎呢?
五条怜稍稍纠结了一下,选择回以一笑:“事到如今,还想再和我道歉吗?”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会说的。”他也笑了,“就算你和我客气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哟。”
“啊是吗……”她感觉好尴尬。
天满隼似乎还沉在回忆里,望着车灯的方向。
“我还记得那天,车灯照亮了家门,也照亮了站在门口的你。你就像是很突然地跳入了我的视野之中。知道吗?其实我有点被吓到了,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你,但我看到你把一张便签纸匆匆地塞进课本里。
“后来我发现了那张便签纸,上面还写着时间。所以我想,你肯定等得很累了,所以才要把时间写下来,暗示着你有多么辛苦。五条同学一定是个很有趣而且很坦率的家伙,我当时这么想。
“可能就是在看到那张便签纸的瞬间,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吧。”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不止。
喜欢——喜欢——喜欢——
身旁的这个人,很轻松地说出了“喜欢”。
或许他也不那么轻松,因为他整整等待了一天……不,不止一天。
他等待了很久,才将这句本该很简单的话说出了口。
但至少,他说出来了。与缩头乌龟的她截然不同。
该说是有点意外吗,还是震惊,又或者早就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五条怜的心脏并没有跳动得那么快,相反甚至变得有点缓慢,粘稠的血液裹挟着乱七八糟的思绪游走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一刻都不愿意停歇。
他分明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能够将“爱”说出口呢?不害怕这份心意弹到冰冷的墙上,就此变成碎片吗?
在道出心声的瞬间,他在想什么,又在渴求什么呢?
既然说出了爱,那所奢求的东西一定也是爱没有错。他如何能够笃信,自己就是可以给予他爱的那个人呢?
到了这一刻,心中最强烈的情绪,竟然是很可笑的困惑。五条怜艰难地抬眸,想要知道答案,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看天满隼,只能望向车内后视镜。他们的视线在镜中撞在一起,片刻后又匆忙分开。
很糟糕的是,五条怜无法从他的眼眸中读到答案。
更加糟糕的事情当然是,她根本无法给出回答,就连简单的一个“我”字都说不出口。到底是什么扼住了她的脖颈,害她连呼吸都变得凝滞了呢?
沉默大概足够成为答案,但是否愿意接受事实,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顾虑了。
五条怜觉得自己沉默了很久,久到车上的空调风都吹暖了冰冷的手指。她恍然意识到,怀里还抱着天满隼送给她的花束,沉重的分量压得手臂酸痛,生涩的花香气更是变得愈发刺鼻。她动了动唇,依然没能说点什么。
最后,是制造了这份沉默了天满隼自己打破了僵局。
“很晚了,你该快点回家了吧?不然家里人会担心你的。”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刚才的沉默根本不存在,也与僵硬着面孔的五条怜格格不入。真佩服他呢。
“我不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再把你留到很晚了。”
“……好。”
他送她到楼下。
来自头顶的视线还存在着吗?无暇顾及了。内心绝对变成了一团乱麻。她没有感觉到天满隼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只听到他说,如果她需要时间思考,他会愿意等待的。
真是……很大方呢。
而不坦诚的五条怜,除了“好”之外,给不出任何答案。
捧着花和巧克力回到家里,依然觉得大脑懵懵的。
家里是黑漆漆一片,她也不太想要开灯,只是远远地看到沙发上有一道更黑的影子。她想她应该说一句“我回来了”,即便影子只给了一声“嗯”作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