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快他自己也受到了来自五条怜的“审判”。
“你不是也没顺利杀死咒灵操使吗?”
她抬起手,一指躺在破碎地面上的夏油杰。
他的手指还在颤动着,顽强的生命力可不是掏空内脏的鱼会有的那种条件反射。
甚尔连瞄都不情愿瞄一眼,轻哼一声,以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使,我怎么舍得杀死?我可是很惜才的。”
五条怜皱着脸,表情复杂:“……说人话,禅院甚尔。”
那就说实话吧:“要是杀死的话,他收服地那些咒灵就会全部变成无主的失控状态。到时候要一个人对付一大堆咒灵,会很苦手。”
“苦手?不会吧。”五条怜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忙祓除咒灵啊。”
毕竟她以前就成功祓除过嘛,甚至还不止一回。
“别说大话。”甚尔拍她脑袋,顺利把她那点幼稚的骄傲感从心里赶出去了,“那里头可是有特级咒灵的。如果你连这样的对手都能搞定,你就是真正的咒术师了。但你不是。”
她被拍得晕乎乎:“……对你来说,我不是咒术师更好一点吧?”
“当然了。”
“那就好。”
要是站在了甚尔的对立面,她可不乐意。
这么想着,烂透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藏在心里的一角阴霾也可以继续顺利地隐藏着,只要不可以去看,就一定不会再感受到那种磅礴的难以压制的痛苦吧。
五条怜低下头,戴上理子的发带,将灰白色的发丝尽数拢在掌心里,准备编成辫子。
其实对她如何捯饬头发并不在意,但甚尔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别忘了。”他提醒五条怜,“就算是编了和星浆体一样的发型,也能一眼看出你不是她——发色差太多了。”
“我知道,但没办法嘛。”
计划是今天才唐突更改的,她也忘记早早做好准备,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随身带上假发。她当然也明白自己和理子多么不同,编起长发也纯粹只是谋求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待会儿,你会把我装在丑宝的身体里,送到盘星教本部,对吧?”
甚尔慢悠悠点头,与她一起跨过来时的拱廊,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没错。”
“那你要赶在丑宝把我全部吐出来之前动手了,否则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倒是你,待会儿从丑宝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记得先把脚钻出来,而不是脑袋先出来。”
“哦……”想了想,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脑袋先出来的?“是为了防止对方一看到我的头发就意识到不对劲吗?”
“当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五条怜了然般点点头,“那就是用难产的方式登场。”
“……什么东西。”
好奇怪的比喻。甚尔忍不住笑起来,于是五条怜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还非要拍一下他的后背,真恼人。
坐着电梯回到地面,走出薨星宫时,仍是午后的晴天,刺眼的日光让人忍不住想要眯起眼睛,于是眼前的那个人影也被挤压得无限渺小,却如此不可忽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五条悟。
活着的,五条悟。
地上的那滩血迹尚未干涸,被风吹出粘稠的褶皱,似乎还在诉说着“五条悟已死”的这个事实。而本该死去的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以很平静的表情,好像无事发生。
啊……他还活着,他果然没有死。
心脏不受控地狂跳,昨天喝下的洗手液此刻也剧烈地翻滚起来,一定冒出了很多草莓味的泡泡,多到让她倏地弯下腰,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五条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依然在笑,明明现实不值得发笑,因为甚尔告诉她,她必须后退。
“……诶?”
为什么?为什么要后退?
“不要有这么多问题。”甚尔拿出了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小刀,“现在,后退。”
“我——”
根本来不及说点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推着五条怜朝后而去,她猛地被推到数十米远的薨星宫内部,破碎的门扉和整个身体都被撞进电梯轿厢里。
……真痛。
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挤压了一遍,从头顶直到脚尖都充满了迟钝的刺痛感。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五条怜怀疑自己失去了意识,因为她几乎快要感觉不到疼痛了。还好最后恼人的痛楚总能将她唤醒,没想到疼痛居然也能算是好事一桩了。
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电梯似乎是感应到了乘客的存在,勤勤勉勉地这就合拢了门,楼层指引也自顾自亮起来,将要送着她回到地底。
挣扎着起身,五条怜疯狂按着操纵面板上的按钮。这台电梯太老旧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才比较好,好在进行得还算顺利,电梯倏地改了行进方向,重新回向地面,而沉重的电梯门则是一如既往开得缓慢。她烦躁地恨不得用手扒开电梯门。
冲出电梯。迈过破碎的门,忽然映入视野之中的光线让目之所及一度变成了难以窥见的苍白,而后又是一道刺眼的紫光,伴着狂风一起扑过来。五条怜不自觉地缩起身子,她好像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有了预感,就一定会成真吗?倒不一定,至少五条怜不希望预感成真。
可算得上是坏消息的消息是,她的好的预感从来没有灵验过,而糟糕透顶的预感总能像是找到了落脚点似的,轻轻松松地落在她的身上。
正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