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把对方邀请到了家里,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家庭构成呢?
她和哥哥以及哥哥的孩子住在一起吗?好怪的一个家。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开始庆幸自己只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了。
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下之后,也还是没能迎来晴日,不过阴天并不能构成甚尔懒惰的理由,于是他们再度踏上了前往禅院家的路上。
绕过漫长的围墙,从墙内探出枝条的松树泛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不知道禅院家的庭院会是怎样的。五条怜有点好奇,但也没有那么好奇,不过,如果能有机会看一看,她会觉得高兴的。
围墙走到尽头,右拐,再走到尽头,熟悉的华丽大门再度出现。这次的通报总算是没有落空,老爷子正好在,他们俩被请进了家中。
说是“请”,其实也不贴切,因为根本没有人特地引见他们,看门的老大爷也狗仗人势,翻了翻眼皮就算是给予通行的许可,直到走远之后,还能听到他发出一阵轻哼。
到底有什么好哼的?搞不懂这家伙哪儿的傲气。
五条怜在背后偷偷做鬼脸,却被甚尔提醒说不要分心。
“那家伙一贯就是这样子的。”甚尔告诉她,“不用理他。反正你这辈子只会和他见面一次。”
“不只一次。”五条怜认真地眨眨眼,“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还要再见面的。”
“……也是。”
有点无奈,不过的确是事实没错。
“对了对了,你知道吗?”
五条怜小跑着凑过来,碰碰他的手臂,刻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我和大多数陌生人的第一次见面,正是和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在那短暂的一眼之后,很可能直到死去我们都不会相见了。”
“从学校里学到的?”甚尔好扫兴。
还好还好,五条怜的兴致并没有被这么一句话扫走。
“是啊,不然还能在哪里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轻快的步伐几乎要蹦跶起来,甚尔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禅院家也能这么高兴。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家里待过吧。
如果是行走在五条家,她一定会像是现在的自己一样,脚步沉重,黏连踟蹰。
“也就是说。”
她忽然停住脚步,竖起一根手指,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了不得是的事情,却害得甚尔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她。
“接下来再和看门人见面,就是我们和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相见了。”
甚尔愣了愣,这才笑出声来。
“你就这么安慰你自己?”
“不然就没办法释怀了,不是吗?”她小跑着追上来,“禅院家的格局和五条家很像呢……你以前住在哪里?”
“被赶来赶去的,很多地方都住过。最后住在了护卫队的大通铺里。”
“护卫队是什么?”
“是没有术式的废物的归宿,最后会变成保护咒术师而死的杂兵NPC。”
“真不容易……”
甚尔发出一声轻笑:“真变态才对吧?”
“是挺变态的。”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住在偏僻的小院里,那里光秃秃的,冬天会很潮湿。”
其实五条怜也不知道自己说起根本不想提及的那个家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在甚尔的面前说起的话,他们就可以一起舔舐伤口了。
“以前我射箭的时候不小心杀死了只小鸟,我把尸体埋葬在了小院的门口,后来那里开出了蓝色的花。”
“是什么品种的花?”
“我不知道。”她坦白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了。”
“行吧。”
他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没有答案的答案,而与五条怜话语中所描述得完全不同的、华丽的小院也近在眼前。甚尔对这里还算熟悉,虽然过去不常来,但并非一次都没有来过。
与他许下交易的老爷子就待在里头,或许已经换上了一副嗤笑的面孔等待着他。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麻烦。
“行了。”他停住脚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诶?”五条怜有点意外,“我不跟着你一起去啊?”
甚尔丢过来一句反问:“你跟着我一起去干嘛?”
“帮你一起协商呀!”
“……你个外人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忍不住叹气。
“虽然我对这个家来说也是外人没错,但别忘了,姓氏是‘五条’的你更加是外人中的外人。”甚尔甩甩手,“好了好了,就在这里待着吧。我马上就搞定了。”
“哦……”
虽然真的很无奈,但除了接受这个安排之外,五条怜也没有别的什么选项可以挑了。
看着甚尔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里,等待的时间正式开始了。
前不久还为了送作业而苦等半天,真没想到才过了不多久,就要经历同样的事情。
五条怜无聊得在原地打转,满电的手机放在口袋里,根本不想拿出来。她可没心思玩手机。
阴沉的天没有日光,待在白日之下,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随便找了处树荫,在花坛边坐下。
是不是已经过了很久,还是时间根本没有推进太久?又或者是,对于谈判不成又的担忧害她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说真的,她已经觉得很难忍耐了。
叹一口气吧,在这口气吐到尽头时,余光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五条怜立刻站起来,才发现那不是甚尔,而是金发的青年。
有短暂的一个瞬间,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金发的青年似乎……正在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