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暗下去了,天满家却并未开灯,每扇窗户里透出的都是一片黑洞洞的寂静。
五条怜试着按了按门铃,没有反应。等一等,再按一下,叮铃叮铃的声音响了好久,却没有任何回声。
……没人在家吗?
踮起脚,从铁栅栏门的空隙间打量几眼,果然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哪一盏灯亮起,大概真是没人在家吧。
真该提前让班主任打电话,说一下会有自己这么个倒霉蛋过来的。
她郁闷地想。
可惜事后的机智派不上半点用场,最该想的应当是现在该怎么办才对。
五条怜四下瞄了瞄,倒是很顺利地找到了信箱。
正好,就把复习资料丢进信箱里头算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头来,还来不及实现就立刻宣告失败了——信箱的开口又窄又扁,当真是只能容纳信件通过的小箱子。
看看手中A4开本的纸张和练习册,就算是折上四折,肯定也没办法塞进信箱里。
嘶——真麻烦。
要不干脆把复习材料卷一卷,卡进栅栏门的空隙之间算了?如此一来,天满隼这家伙一回来就能看到了。
很可惜,这天才般(其实也没有那么天才)的念头,暂且只停留在了设想的阶段,怎么也没办法付诸实际。五条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不了决心这么做,大概是她并不存在的良心在偷偷作祟,让她没办法干出这种偷懒的小人行径。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既然如此,就只能苦等着了。
五条怜轻轻叹气,靠在门边,望着夕阳发呆。
日光慢慢吞吞地沉到天际线的边缘,她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随即街灯亮起,各个方向打来的光源在脚下投落了好几道影子。她捧着复习资料,约莫变换了八十种站姿,可还是感觉大脑都快凝固住了。
无聊。好无聊。为什么还不回来?实不相瞒。她真的有点想回家了,念家的心情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强烈的了。
五条怜满不高兴地撇撇嘴,把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无趣地晃悠着身子,任由晚饭吹拂发丝。实在无聊透顶了,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还是玩会儿手机打发时间吧,她想。虽然手机上也只有贪吃蛇和太鼓达人玩就是了。
掏出手机,按量屏幕,电量槽空空如也,已经在可怜巴巴地跳动着催促她快点连接充电线了。
往包里翻翻……哎呀,备用电池也没带!
五条怜头皮发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说不定她应该哭丧着脸,然后哀嚎上几嗓子,可惜叫得再怎么响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她干脆收起了这番念头,只好瘪了瘪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了。
唯一的娱乐手段消失无踪,眼下乏味和无趣成为了她永远的好伙伴。它们手拉着手在五条怜的脑海里跳舞,踩下的每一步都写着无聊。
左右看看,收回目光。再左右看看。看了太久,周遭的一切都快刻进DNA里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无趣得不能再无趣,可她依然只能等待。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甚尔会觉得不对劲吗?要是手机还有电就好了,至少还能联络一下。可是“要是”不是“确实”。
最后十分钟。五条怜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无事发生,她就把复习资料留在门口。
能等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不定天满家这一整天都没有人在,总不能真把夜晚的时间傻兮兮的全浪费在这里吧。
下定了决心,等待似乎也不那么乏味了,但东张西望还是免不了。五条怜低头,写在笔记本上的“天满隼”这个名字再度撞进视线里。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回过神来才觉得有点牙酸。
天满……隼。
这名字又有“天”又有飞禽,真是酷得要命,不用多想都知道一定是父母用心起的名字,就算愚钝如她,都能多多少少猜出这个名字里寄托了怎样的情感。
真好啊。也真坏。
五条怜知道自己有点嫉妒,而这点阴暗的情感出乎预料地愈演愈烈,鲜明到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果然,还是别等了吧——她现在连十分钟都不乐意送给天满隼这家伙。
这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被本人采纳了。她从包里掏出便签纸,贴在笔记本上,简单把情况写一下,不要忘记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专程前来的功劳可不能被磨灭。
对了,不如把现在的时间也写下来吧,这样更显得自己辛苦嘛。
暗戳戳地在心里这么盘算着,她立刻付诸实际。才刚停笔,忽然听到有车开过,她习惯性地往门边躲了躲,便签纸也被塞到了不知何处去。直到车灯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意识到,这辆车是朝着天满家的方向开过来的。
车窗被摇了下来,探出女人的面孔。她随即下了车,朝五条怜走过来。
“你好。”她笑着打招呼,“是阿隼的同学吗?”
“唔,是的。”
五条怜点点头,视线却越过了天满家妈妈,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高个子少年的身上。
不用多想,他一定就是天满隼了。
这家伙个子和甚尔差不多,可能稍矮一点,瘦弱的身材衬得他有点不精神。厚厚的棉布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眼睛,不过这双眼睛现在也疲惫地耷拉着。
和甚尔的细长眼不一样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在这么想。
病恹恹的,她想。
真是白瞎了“天满隼”这么有期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