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烟是她带来的?”
彭冬冬暗自想着,眉头拧得更紧了,心里掠过一丝不安。杜小曼的口袋里为什么会放这么多散乱的香烟?难道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痛苦?还是......
他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根香烟,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烟身。刚刚在诊室前,杜小曼轻描淡写地提到自己的境况,可从这件衣服到这些香烟来看,她的生活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混乱和破碎。
彭冬冬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他看着手中那根香烟,脑海里不断回响起杜小曼的声音和她那种几乎失去生气的神情。她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无奈和麻木,那是面对暴力和绝望的抵抗,他知道她无法摆脱的漩涡。想起她那无助的模样,他心头的一阵痛感使他无法再继续看那根香烟。
“她肯定又抽烟了……”彭冬冬低声自语,心里清楚地知道,杜小曼的情况远不只是一个习惯的问题。那不仅仅是对身体的依赖,而是她为了逃避现实、减轻内心压抑的一种方式,几乎是精神上的沦陷。
这种精神沦陷是无声的,往往隐藏在看似平凡的动作中,像是那根香烟,像是那张疲惫的脸庞,暴力和压迫,让她逐渐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甚至连生活的勇气都被一点点蚕食,若是有一天能摆脱那样的桎梏,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慢慢地将香烟和打火机放回衣服口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外面的走廊依旧嘈杂,但彭冬冬的目光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的心情无法平复,深知眼前的女人正处在风暴的中心,身心俱疲,但依旧在坚持着,尽管她的坚持有时候显得那么脆弱。
彭冬冬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扇门上,心里默默发誓:不管前方有什么等待着他,至少,在这一刻,他不能放弃她,因为这是她和腹中生命共同的未来。
***
等候的时间里,彭冬冬回想起那天的采访,杜小曼的目光在空中游离,语气轻松但带着一丝回忆的苦涩。当他问起那间网吧叫什么名字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网吧的名字我还记得,叫心动时刻网吧,那一刻他承诺资助我上大学,我真的心动了。”
“在哪里?”
“在城中村里,是一间小小的网吧,里面摆满了十多台电脑和三个男网管,我和另外两个女孩在那做收银员和服务员。”杜小曼笑了笑,仿佛被那些过去的回忆带走了。
“现在还在开吗?”彭冬冬好奇地追问。
“不开了……因为消防不合格、手续不全,吸引未成年人上网,被附近很多家长举报,最终在我读大学的几个月后被取缔了。”杜小曼淡淡地说道,眼神渐渐变得沉静。
“那间网吧什么时候关的?”
“我读大学后的第二年吧,赵楚告诉我的,网吧没了,他也失业了,”杜小曼轻声说道,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刚去网吧兼职那会儿,我只是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女孩,带着对未来的幻想和对世界的渴望,工作虽然辛苦,但对我来说,那就是生活的希望。”
彭冬冬静静地听着,眼前的女人像是在回忆着一个已远的青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眼神却愈加坚定。他没有打断杜小曼,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间网吧虽然小,空气中弥漫的烟味,昏黄的灯光,永远不熄的电脑屏幕,这一切都那么陌生而吸引人,”杜小曼的语气逐渐变得温柔,脸上还带着微笑,说道,“我的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大胖子,每个月的2号,总会准时发工资。我还记得第一次拿到工钱的情景,虽然只有九百块,但是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我终于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生活费,感觉一切都变得不那么艰难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可是,我当时对赵子楚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毕竟他不过是其中一个网管。”
扫地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而近,杜小曼也趁着这时候喝了点水,润润嗓子。彭冬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但他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继续让杜小曼自愿地讲述下去。他知道,杜小曼的每一句话都在揭开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与挣扎,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释放。
“赵楚当时是一个和我完全不搭的人,”杜小曼继续说道,“他和那些穿着名牌、打扮时髦的男孩子玩得来。我穿着朴素,素颜上班,不像其他女孩会装扮自己,和他接触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合群的存在。可就是那时,他出现在了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就因为他答应资助你上大学?”
“是的。我听了也很感动,觉得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愿意为我做些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彭冬冬坐直了身子。
“赵楚跟我第一次说话,是在发工钱那天。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改变。他突然凑近我,光线昏暗,模糊的轮廓让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天花板上的风扇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让我几乎无法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赵楚很耐心,他等我反应,最后把他想说的话写在了纸上。当我看到纸上的字时,我震惊了!一个网管的字迹竟然如此整洁、清晰!”
“回家的路上,我将纸条紧紧揣在口袋里,生怕被别人发现。几天后,那张纸条终于和我的洗衣一起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纸条上写的内容。”
杜小曼的声音微弱,仿佛在回忆某个失落的梦,说道:“后来,我跟他学会了打扮,学会了抽烟,然后,呵呵,换来的是我们俩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