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去表白了,也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她的拒绝。
他本来已经死了心,可是为什么,他被扔在暗无天日的柴房时,她竟然回头了。
他被命运戏弄了十年,终于老天还是垂怜了他一回。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抚过她的鬓发,格外诚挚地说道:“你就像一束耀眼的火光。飞蛾扑火,还需要理由吗?”
徐复祯的眼睛湿润了,飞蛾扑火,她有那么重要吗?
那上一世,他为什么没有回头来找她呢?
可是这话不能问,这话无法问。
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不是上一世的霍巡。
她不能拿着上一世的事情来质问现在的他。
徐复祯轻轻咬住下唇。
霍巡见到她眼里氤氲的水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无论何时,言语总归是最苍白的,或许一个拥抱比赌咒发誓要有力得多。
他从栏杆处站起来,轻轻地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的气息席卷上来,不是素日闻到的衣物间的雪松香气,而是另一种陌生的、弥淡的、温柔又有侵略性的,男子的体香。
他贴得她那么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高挺的鼻梁抵着她额头那微凉又硬朗的触感。
那一刹,徐复祯犹豫了:她要就此沉沦么?
她没忘记,前世的霍巡对她是多么绝情;可那本就是她活该受的:谁让她当初没答应他的告白?君若无情我便休,她一点责怪他的立场都没有。
她今后想要享受他的庇护,总该费点心思,譬如说在这山间的秋夜与他订下终身,教他以后再也不能忘了她——
这样想时,徐复祯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对她耳鬓厮磨。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酥酥痒痒的,可是她并不反感。
他的手指继而从她的鬓发拂到鬓角,微微粗砺的薄茧滑过她嫩如凝脂的脸庞,停在了尖尖的下颏上。修长劲瘦的手指微微发力抬起了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压在她花瓣一样的唇上。
抵在额角的鼻梁骨一路下滑,碾磨着她的脸颊。忽然唇上那粗砺的触感消失了,随即填补上的是温凉的,柔软的,轻盈的,细雪般无声又润泽的轻啄。
徐复祯心里蓦地跳漏了一拍,她不敢睁开眼,可那排纤长浓密的羽睫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低垂的视线还是瞥见了他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在吻她。
小心翼翼又细细密密地吸吮她的双唇,又酥又麻的触感从唇瓣蔓延到心底,她紧绷的身子却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笨拙地回应起他的撷取。
得到她的回应,他愈发地大胆起来,开始不满足于蜻蜓点水的轻啄,起先她还紧扣着贝齿,渐渐却在他炽热的掠夺中败下阵来,陌生的舌尖挤入她的口中,渡进清冽的气息,带着淡淡梨花的甘甜与醉意。
唔……
徐复祯想起他方才拿在手边的青瓷执壶,原来里头装的是梨花酒。
那梨花酒是用什么酿成的,怎么比公主府的酒还醉人?仅从舌尖渡来的一丝酒气便让她面颊潮红起来,甚至连耳朵尖都在发烫。
酥麻的感觉开始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她渐渐觉得自己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了,只好伸手攀住了他的肩颈,霍巡却顺势抱起了她,将她轻轻放在铺了斗篷的美人靠上,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栏杆,俯身低头吻着她。
山风越来越大了,吹得草木翕动哗然。
夜凉如水,可是她不觉得冷,唇舌相接之处如火般滚烫,烫得她脸都热了,徐复祯不合时宜地走了神:好在现在是夜里,他应该看不到她脸上熟透的绯红。
远处传来夜鸮沉锐嘶哑的鸣叫,徐复祯一惊,下意识地要后撤,霍巡却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不为所动地继续缠绵痴吻。
她悄悄睁开了眼,却见他此刻正闭着眼,专注又动情地亲吻着她,浓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俊眉修目上尽是迷离的神色。
这一刻,好像万籁俱寂一般,风声树声夜鸟声一俱停下了,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只剩下如擂鼓般的心跳,是他的,也是她的。
她眼见着他,唇齿交缠着他,这应当是她前世今生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最疯狂、最出格的举动。
自重生以来,徐复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着不慎落入前世那样的境地。
她轻而易举地赶走了王今澜,还未来得及庆贺,秦萧就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认清了现实:哪怕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她想挣脱秦萧的束缚也不是一件易事,更遑论报仇。
哪怕是她亡羊补牢笼络住了霍巡这个未来的权臣,可前世的遭遇令她疑心一切真心,尤其是这几个月以来抽丝剥茧地窥测到前世种种可能的真相,霍巡与秦萧究竟有没有勾连,他对她究竟有没有真心?
这个问题日夜萦绕在她的心头,令她寝食难安,仿佛大海中飘荡的小船好不容易搁浅,才发现停靠的并不是岸边,而是一块险峻的礁石。
然而今夜过后,她心中的这个疑虑突然就释怀了,内心那漂泊不定的小船也突然靠了港。
他能图她什么呢。
就冲这缠绵悱恻的细致的深情的热吻,他对她的真心能做得了假吗?
她从前不懂情爱,以为跟秦萧那种小儿女之间的牵愁惹恨就是爱情。遇到霍巡,她才知道真正情爱是多么热烈汹涌,她统共才见他几面啊。她先前答应霍巡的告白不过是图他的庇护,今夜却是真的动了心。
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忽然觉得她的人生除了复仇,也可以有点别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