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彭相在时,给他们封个侯爵也不为过。然而徐复祯有意整肃朝廷这种爵赏浮滥的风气,特地没有封赏跟她沾亲带故的沈珺和段姐夫,只是给他们升了官。
为此,沈芙容跟她怄了许久的气。
经过这轮洗牌,整个腊月,朝廷上下都在忙着给周家和成王的党羽定罪。
周太后身为皇帝之母,并未收到周家牵连,仍旧保有垂帘听政之权。事实上周太后已经成了摆设,真正代为垂帘听政之人是徐复祯。
她可以说是站到了这个王朝最高的位置上。然而,这也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她身上。
从霍巡回京那夜春宵一度之后,她就没再睡过一个整觉,更别提出宫去跟他幽会,几乎只在用膳时的空闲跟他温存片刻。
好在如今相府和枢密院都归拢到了她手里,不像从前为一件事翻来覆去地
吵半个月,定罪之事推行得格外顺利。
周家身居要职的男丁秋后斩首,余者抄家流放。徐复祯信守承诺赦免了周遨的罪,将他发还祖籍,保留了一个“恭平侯”的虚衔。
而成王的通敌之罪该斩立决,但霍巡顾及到蜀中情势尚未稳定,出面将成王保了下来。
腊月下旬,罪责定下之后抄了数十位大臣的家,竟统共抄出五千万两银子之巨,快抵上盛安朝两年的税赋收入,足见官场贪墨腐败之重。
徐复祯平白得了这一大笔钱很是高兴。被两场战争拖得空虚的国库总算有了入项,明年推行新政也要花钱,这笔银子真是及时雨。
她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除夕那日,徐复祯邀请霍巡去徐夫人府上过年。
徐夫人籍贯抚州,徐复祯便为她请封楚国夫人,在永昌坊开了府。她虽说与长兴侯和离了,可楚国夫人府却俨然跻身京城第一等显贵府邸。
没了长兴侯和秦萧,徐复祯把徐夫人府上当成了她的娘家,自然要回那边过年。
她心疼霍巡十几年的春节都是一个人过,有心让他感受一下亲人的温暖,便以陪伴她为由,邀请他一同去徐夫人府上过年。
午后处理完宫里的事情,徐复祯正准备去相府找霍巡,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拦住了。
从前太后想见文康公主只需避着她,倒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如今周家落败,太后想和文康公主一同过年,也得先看她的脸色行事了。
徐复祯自进宫以来,得蒙太后处处照拂,心里是很感激太后的,自然没有不让人母女团聚的道理。周家倒了,文康公主也翻不起浪来,她便让那宫女转告太后,今后若想见文康公主直接宣召便是,无需来问她。
待她出到西华门,霍巡已经在那里等她许久。
他们自腊月初共度一场春宵后便再没私下亲密过。只是这趟到底是去拜见长辈,不好太放肆,因此上了马车,也只是搂在一起耳鬓厮磨罢了。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徐复祯的心情也快乐到了极点。
她解决了重生以来最大的问题,朝堂上也再无反对她的人,又跟霍巡修成了正果,即将带他回去见家长。这个月霍巡请人去向徐夫人提亲,已经合了庚帖。
她的仇恨、事业、爱情、亲情皆有了着落,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应如是。
她搂着霍巡的脖颈,兴致勃勃道:“你知道我姑母府上都有什么人么?”
霍巡当然知道,可是他喜欢听她说话,于是顺着她道:“都有什么人?”
徐复祯掰着手指数:“姑母府上还有四位姨娘,其中文姨娘是我姑母的陪嫁,也是思如的生母,方姨娘是营表弟的生母,杨姨娘是懋如妹妹的生母,还有一位杜姨娘没有孩子。”
长兴侯怎么娶了这么多姨娘!她越数越生气,乌溜溜的眼眸往霍巡脸上一扫,郑重其事道:“你以后不许纳妾。”
霍巡笑:“若纳了,你待如何?”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的反应,必然是气鼓鼓地瞪他,说两句狠话,说不定还要挠他一下。
可是都没有。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圈已经泛起了薄红,一双秋水眼半含清露,只是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落下来。
霍巡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连忙伸臂搂住她。
徐复祯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顺势借着他的衣袖揩掉了眼泪。她将脸别向车壁,身子挺得笔直,不肯再给他触碰。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他怎么能存那样的想法?她可从没考虑过别的男人!
她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方才拭掉的泪马上又盈满了眼眶。
霍巡不敢强拉她过去,只好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祯儿,我是说笑的。”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下气地给她道歉,“我有你已此生无憾,哪里还会想别的女人?”
好听话谁不会说?徐复祯郁气难消,挣开他的拥抱要坐到对面去。
她刚站起来,恰巧马车颠簸了一下。徐复祯足下不稳,虽被霍巡伸手拉住,可头还是磕到了车壁上。
当下心酸委屈且不提,又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捂着脑袋呜咽出声。
“疼不疼?”霍巡心疼坏了,忙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额头劝慰道:“咱们什么样的情谊,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
徐复祯不语,只是低声抽泣。
自秦萧之后,她对男人就半点信心也没有了。直到和霍巡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才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信任来。
可是方才那句话,真如一枚冷箭猝不及防地钉进她心里。
若他真纳了,她又该如何呢?她已经默认他的全身心都是自己的。别说纳妾,就是他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