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梦到沈芙容和秦思如的女儿都成了她的孩子,两个孩子不停地哭闹,她左支右绌,根本哄不过来。而霍巡只知道跟西川军那些将领出去喝酒,完全不管他们的小家。
她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身旁的人嗓音里带着半醒的低哑,伸出手去搂她,“别怕。”
徐复祯拍开他的手,把梦里受的气撒在他身上:“我不要跟你生孩子。”
霍巡清醒过来,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借着窗外一点幽明的晖光,正好可以看到她气鼓鼓的桃腮。
难道是睡前那次弄得她不舒服,现在睡醒了才找他发脾气?他不禁伸手拂上她的脸颊,微笑着哄她:“你不想生就不生。”
徐复祯咬唇:“可是、可是我还没喝避子汤呢,万一有了怎么办?”
她回想起蜀中那晚,不必说那次他是拿了蜂蜜水来糊弄她。可这回是真的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霍巡按着她重新躺了回去,闭着眼睛要继续睡觉:“不会有的。我事前喝过了。”
“真的?”徐复祯从他怀里拱起来,惊奇地说道,“男人也能喝?”
霍巡睁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想了想给她解释道:“我在蜀中时询问过郎中,避子汤无非是两种效用:一种令女子宫寒而不能受孕;还有一种是杀死女子体内令其受孕的物质。这种物质是男子产生的,由男人喝效用也是一样的。”
徐复祯眨了眨眼。她虽然对此知之甚少,可在世俗眼里,这种事仿佛就是女人的事,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男人喝避子汤的。
“你为什么愿意……”她有些迟疑。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你不是怕苦么?”
“你怎么知道?”
霍巡没有回答,合上眼睛开始装睡。
她怕喝苦药,还是秦萧说的。
秦萧在他面前炫耀他们的青梅竹马,说她小时候每次都要人哄着才肯喝药。
他参与不了她的过去,将来不让她吃苦还做不到么?
徐复祯见他没有反应,也只好重新睡了下去。
这回倒是没有做梦,只是未睡足半个时辰,便被霍巡叫了起来。
她朦胧地睁开眼,屋里点了一盏柔和的铜灯,窗外深浓的夜色像铺了一层浅淡的白霜,看起来还没到五更天。
徐复祯一整晚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此刻又累又困,愈发不愿起床。
霍巡将她从被子里扯了出来,一面给她穿衣服,一面好言相劝:“徐大人,要睡过了今天再睡。文武百官今日都在等你主持朝政呢。”
徐复祯猛然想起来,昨日才解除了戒严令,今日还要商议发落成王等罪臣的事。
她只好坐起来,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回想起昨夜的荒唐,忍不住抱怨:“你明知道今日有要事还这么折腾我。”
霍巡笑道:“是谁偷偷上我的马车要跟着我回来的?”
徐复祯脸上一红。她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哪里想到会折腾成这样。他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横了霍巡一眼,自己披上衣裳起身去洗漱。
镜台旁边的雕花高足面盆架上已经放好了一盆热水,她刚走过去,霍巡便将她按在镜台前坐着,亲自绞了面巾给她擦脸,又递上青盐给她漱口,服侍得简直比水岚还周到。
徐复祯端详着自己镜子里的容颜,觉得怎么看都有几分憔悴,便道:“你这儿有没有脂粉?”
“没有。”他干脆利落地说道,又俯身看了看镜子里的她,笑道,“祯儿天生丽质,还上什么脂粉?”
徐复祯就着镜子看他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像折腾了一晚上的人。志怪小说里的那些妖怪出来吸食人的精气,餍足后就是他这模样吧?
霍巡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这些奇诡的想法,他站在她身后望着那一头乌缎一样的长发,莫名想起秦萧说过给她编辫子的事。
他从镜匣里拿出一面青玉篦替她梳头。
修长如玉的手指抚在她的鬓发上,细致又轻柔地挽起一个同心髻。霍巡没有用她的簪钗,而是取了他自己的三枚青玉簪帮她别起来。
晨起正梳妆,对镜理钗环。
霍巡看着挽好的发髻,微笑道:“怎么样?”
是不是比秦萧编得好?他心想。
徐复祯左右偏头看了看,发髻如堆叠的乌纱盘桓交织,恰到好处地别起三枚玉簪,比之水岚挽的发髻也不逊色。
她酸溜溜道:“你怎么还会挽头发?”
霍巡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秦萧的话,所以他特地留意过。
“这有什么难的?”他催徐复祯出门,“快些穿好衣裳准备进宫,一会儿天要亮了。”
霍巡念及毕竟他们没有成婚,让人看到同进同出终归不太好,便提前了两刻钟带她出门。
到了宫城外,天色还将明未明,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霍巡牵着徐复祯慢慢往宣政殿走。
昨晚下了一夜薄雪,两人并行踩在雪地上,蜿蜒出一片长长的脚印。
徐复祯心想,他们要是能这样走一辈子就好了。
第135章
建兴二年的腊月,朝堂发生了一场改天换日的洗牌。
摄政王成王以通敌之罪下狱,其朋党如程相、殿前司指挥使等十数位重臣一同削职入狱;枢密使周诤以贻误军机之罪下狱,同样牵连了其身后众多朝臣。
空缺的相位由西川转运使霍巡出任,枢密使由河东安抚使沈众出任。
其中清君侧的首功之臣沈珺受封河东安抚使,支援西川有功的段小将军迁殿前司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