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一问,那少傅果然是翰林院的王清昀。
甫一回宫,她来不及回寝殿歇息,便先去坤宁宫给太后请安。她这一趟回来得急,根本没有让人提前送信。
因此她往坤宁宫去的时候,那宫女才得了信,匆匆往暖阁去给太后通报。
此时坤宁宫东暖阁烧着地龙,熏着暖香,周太后倚坐在罗汉榻上,正跟文康公主和新近回京的沈芙容闲话家常。
沈芙容两年前嫁给秦凤路安抚使的长子,如今已经挽了妇人的发髻,一张冷艳的脸庞多了几分娇媚,倒是比她少女时期更加温柔了。
文康公主因为徐复祯的关系对沈芙容不冷不热,好在太后一直问东问西,因而也不见冷场。
这时宫女匆匆掀帘进来,恭声道:“禀太后娘娘,徐尚宫回来了,正往坤宁宫过来呢。”
沈芙容还未反应过来,文康公主已经噌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我出
去避一避。”
太后往常是最怕她们见面的,然而当着沈芙容的面,她又觉得女儿的这个反应有些丢人,便沉声道:“避什么。只要你别再闹什么事出来,哪个有闲心管你?”
文康公主被太后这么一说,面子顿时有些下不来,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倒是沈芙容暗自纳罕,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也从绣墩上站了起来。
这会儿工夫徐复祯已经打了帘子进来。她带进来一身风雪气,倒是让屋里的三个女人心神为之一凛。
徐复祯随手脱下外袄递给宫人。她没料到会在此见到沈芙容,眼神先是亮了亮,再瞧见到文康公主,眸光又是一沉。
她之前失忆时跟太后说过想见文康公主召见便是,如今也不好出尔反尔,便收回目光,走到太后面前施了个大礼。
太后给她赐了座,又细细端详着她:“北地果然苦寒,哀家瞧着你瘦了不少,脸都尖了。”
徐复祯笑着谢过太后的关怀,挑了些河东有趣的事情说给太后听。她本来没怎么出去玩过,只在代州逛了一回城隍庙会,因此话里有好多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
沈芙容听得直抿嘴笑,没有直接戳破她的话,只是笑问道:“你见着我爹娘没有?他们二老可还好?”
徐复祯答了她的话,又问她怎么突然回京过年了。
沈芙容一双秀目斜乜着她,冷哼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往秦凤路借了两万兵马?托你的福,你姐夫现在带着兵去河东打仗了,我自然只得回京城过年了。”
徐复祯眨眨眼笑道:“这可怪不得我。枢密院下了调令,派谁去是安抚使说了算的。许是你家那位阿翁要姐夫去建功立业,好赶紧给你封个侯夫人呢?”
沈芙容笑骂她:“听说你现在可了不得,果然嘴皮子利索得很了!”
她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旁的文康公主更是面色铁青,待要离开又怕引起徐复祯的注意,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好在这时太后道:“你们姐妹俩好好在这说说话,哀家有些乏了,文康你扶哀家回去歇着。”
文康公主如蒙大赦。
倒是沈芙容有些不安,觉得方才她们自顾说话的行为有些越礼了。
徐复祯却不以为意,待太后母女离开后,她继续跟沈芙容叙别。
沈芙容纳闷道:“公主见了你怎么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文康公主在她印象里可是天之骄女,从来只有别人讨好公主的份啊!
徐复祯漫不经心道:“公主从前骄纵惯了的,如今朝廷变了天,她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沈芙容暗自心惊,这个天,该不会是她表妹吧?方才连太后都对她分外礼敬。要知道周家的人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哪有这种小心翼翼的时候?
徐复祯对此是习以为常的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缠着沈芙容问她的近况。
沈芙容便慢慢跟她话起家常。
她去年得了一个女儿,取了个乳名叫“雪团”。这趟回京也把雪团带回了京城。因为她夫家在京城的宅子久未住人,她这一趟还是住在郡王府。
如今郡王妃正忙着给沈芮容备嫁妆,她带回来的人又多,孩子又吵,倒觉得住在郡王府有些打扰,想早点修葺好自家宅子搬回去。
徐复祯格格直笑:“‘雪团’,这名字怎么那么像狸猫的名儿?”
沈芙容瞪了她一眼,嗔道:“你有个长辈的样子么?是她祖母说贱名好养活,可我的女儿,能叫猫儿狗儿么?便折中起了个雪团。大名还要好好琢磨呢。”
徐复祯收了笑,又支着颐道:“你想搬出去的话,不如搬去我的宅子住吧?我的宅子在崇仁坊,三进的院落。平时我住宫里,那宅子平白空着,不如便宜了你。”
沈芙容闻言大喜,自然没有跟她见外,当即商议了搬迁的事宜。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天,徐复祯看香漏已近酉时,便跟沈芙容告了辞。
回到乾清宫,小皇帝刚好下了学,正碰上王清昀,徐复祯便问他这两个月小皇帝的读书近况。
王清昀一一答了,徐复祯见他谈吐隽雅,条理清晰,心中颇为满意。问过了小皇帝的事,她又顺口道:“思如最近怎么样?”
王清昀垂手道:“内人一切都好。就是害喜比较严重,不太吃得下东西。”
徐复祯随口道:“宫里做的梅子姜很是开胃,又能御寒,要不要给你带点回去?”
王清昀忙摆手道:“不必了,这不合规矩。”
徐复祯气闷。宫里赏臣子一点东西不是很正常么,哪里不合规矩了?他这么避嫌,将来可怎么为她所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