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却点了点头,真诚地看着他:“没错。我跟他,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会告诉别人吧?我把你当亲哥哥才跟你说的。”
她着意加重了“亲哥哥”的咬字。
“当、当然不会。”冷不防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秘密,沈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诚然他心里没来由地涌起失落,可又觉得她愿意跟他交付这样的秘密,实在是信任他之故,便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她既然把他当兄长,他也该负起兄长的责任,譬如说替妹妹把一下关,不能教她给人骗了;又或者是心里的那么一点不甘,总之他又开口问道:“那……他对你好么?他没有欺负过你罢?”
徐复祯只要叫他知道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即可。至于跟霍巡的事,她本不准备跟沈珺细说,可是一提到霍巡,她又忍不住要说他的好话:“他对我很好很好。有好几次,我利用他、欺骗他、跟他闹别扭,可他从来没跟我红过脸。不管我做什么,他总是一个包容……”
沈珺看着她微笑的样子,笑花自眼底漾起来,昨夜那泓乌浓清润的泉水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他心知那位霍公子是绝对地俘获了她的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便渐渐沉默起来。
徐复祯心里也是怪别扭的,巴不得他不跟自己讲话。
于是两人
一路沉默地来到了麟州军营。来到他的主场,沈珺总算提起了精神。
军营里不仅有她的千羽骑,还有许多其他士兵。他们身披玄甲,手执金戈,因备战北狄之故,势头分外昂扬。
沈珺请徐复祯到高台上稍候片刻。
高台环着四片校场,可将校场的景象一览无余。忽然远处传来滚滚马蹄声,带起一阵浓烟。
徐复祯凝神望去,见是一片骑兵奔涌而来,为首之人执一面玄底青鸾纹旌旗,在日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
那片骑兵训练有素,眼见奔向高台底下,遽然急转马头,围着校场操练起来。随着校尉的指挥,频频地变换着阵型,流水般的变换柔中见刚,愈发显得像坚不可摧的铁桶一般。
徐复祯心里砰砰直跳,那三百骑兵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果然锐不可当。
沈珺陪着她看了一遍操练,又叫千羽骑的领队都来拜见过她。原本他还想带她逛一圈军营,谁知下午的时候没预兆地飘起了雪粒。
沈珺见天气不佳,只好先送徐复祯回城。马厩在军营门口,一条长长的阔土路通向门口,沈珺便陪着她慢慢走过去。
其实他本可以叫人牵来两匹马,可是知道她心有所属后,他心里莫名地空落落的。想到以后更是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是带着私心和她走这一段路的。
可他到底思虑不周,下了雪天气又骤然冷了下来,徐复祯走了一段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珺这才注意到她的鬓发睫羽落了几许雪粒,鼻尖却透出了红,更显出几分清冷来。
他忙解下外袍给徐复祯披上。
暖热的皮袄裹上来,徐复祯虽觉得这样不太好,却知道现在不是避嫌的时候。要是回去得了风寒,那才是大麻烦。
她于是伸手笼住两襟,偏过头去向沈珺道谢。
她这一转头,雪风便将两侧的鬓发吹得直往脸上糊。
徐复祯抬手拂开脸上的碎发,顶着迎面飞来的雪粒子,却遥遥地看到军营门外的角柱旁倚立着一个高挑的男人,正偏过头往这边看,因为他身上披的暗石青色鹤氅,愈发显出玉面的肃冷。
徐复祯足下一顿。
沈珺也看到了那人,只是隔着雪幕与遥遥的距离,并没有认出那是谁。
可徐复祯如何认不出来?
她几乎是立马朝他奔去,刚跑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又折回去将身上披的皮袄还给了沈珺,这才转身朝门口奔去。
第109章
徐复祯朝着军营外疾奔而去,冷风夹杂着雪粒与枯叶在地面打着旋,扫过向后翻卷的衣袂,间或划过她的手背脸庞,带着一点刺挠的痛和痒。
她是浑然不觉,眼里只剩角柱旁倚立的那个身影。
霍巡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等了她多久?
这些徐复祯全然无暇细想,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要到他的身边去。
一直奔到近前,他的形容渐渐清晰了,徐复祯才觉出不对劲来。
他就一直闲倚在角柱旁冷冷看着她,眉梢和睫尖都挂了雪粒,更加衬出面目的冷冽。
那冷冽的底下不是疏离,是氤氲的怒意,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
徐复祯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方才那一幕不知道被他看去了多少?
就是这一迟疑,霍巡已经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外头走去。
徐复祯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追上他,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真是温暖,相形之下她感受到了自己指尖的冰冷。他的手一颤,忍住了甩开她的冲动,可绝对没有回握的意思,更没有放慢脚步的打算。
徐复祯只能两只手抓住他,一手攥着他的掌心,一手贴着他的手背。她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急促地解释:“那个是承安郡王世子,我干娘的儿子,我叫他哥哥的。”
说话间逸出来的白气全往后散。霍巡忽然定了脚步,徐复祯一个不防撞到他身上,似乎感觉那未散的白气又重新拂在脸庞上,热腾腾的,心里也是砰砰跳。
此时她还是很欢喜的,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小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他侧过头来看她,声音透着冷沉:“见到我第一面,不解释为何要跑到河东来,反而先解释你和沈世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