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小姑娘,彭相派来的傀儡罢了,能做什么主?京城那些人……”
他忽然止住了声音,过一会儿,又道:“听说今秋税银八十四万,我怎么也得从他们手上弄到二十万过来。”
徐复祯心中暗道不妙。这个姨父看起来对她有点意见啊。
早知道他也在府里,她应该把官服穿过来。她是宫里派过来的监察使,论起来要压他一头呢。
她朝仆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去通禀。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常夫人走了出来。
她上下端详了徐复祯一回。虽有三年不见,常夫人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徐复祯知道自己的变化是很大的。
常夫人在廊下跟她说了些话,又一拍脑袋:“你看姨母真是高兴糊涂了。该叫你进去坐着的。正好你姨父也在里头。”
徐复祯只含着笑跟常夫人进去,果然见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威严肃穆的中年男子。
徐复祯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许是常年与北狄作战的缘故,沈众身上透着一种肃冷的威仪。
她莫名觉得沈众跟沈珺倒像是父子。
常夫人已经开口道:“三郎,你看祯儿,是不是跟我们家芙容长得像?”
沈众的目光也在徐复祯身上转了一圈。他没有接常夫人的话,却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听说徐姑娘这趟是拿着吏部的任书到河东任监察使的?”
徐复祯微笑着朝他行了礼,从容道:“回姨父的话,正是。只是今日休沐,祯儿过来拜见姨母,就不谈公事了。”
沈众扫了她一眼,神色却又沉了沉,道:“你既然喊我一声姨父,我便提点你一句:河东情势复杂,不是来玩的地方。你速回京城跟彭相请辞吧,不要被他当枪使了!”
徐复祯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她。当下脸上的笑意一冷,道:“我要回去容易。只是前几日费心筹措的七十万两军费——河东军还要不要?”
“什么?”沈众长剑般的浓眉一抬,疑心自己听错了:“哪来的七十万两?十七万两罢?”
徐复祯不说话了,自顾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又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今年留在转运司的四成税银有三十四万两。”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有我在,能保证全部用在抗击北狄上。”
“那还有三十多万两呢?”沈众急忙追问。
徐复祯笑了笑:“还有三十多万两,已经全数备下,看战情拨发。除了我,如今满朝没人能给安抚使这个承诺。”
“你?”沈众犹疑地打量她,尽是不信的神色。
徐复祯知道,说再多好话也不如真金白银来得管用。
她只言简意赅地说道:“这一仗安抚使放心打吧。有我在这里,绝对短不了河东军的军饷——因为朝里现在只有我是皇上的人。”
她知道沈众是宗室,对天子还是有点情怀在的。大概只有天子,才真正在意社稷领土的完整,也只有天子此刻跟战时的河东军是一条心的。
沈众果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收起了方才轻视的神色。
常夫人笑着打圆场:“瞧瞧你们两个,明明是一家人,却打着官腔说话。”
她上前去在徐复祯身旁坐下,揽着她的手道:“你在京里可好?皇上、太后好不好?你姑母和干娘好不好?”
徐复祯一一答了。
这时外面旋风似地进来一个人,带起一股疾冷的风。
“徐妹妹!你来了!”那语气里是压不住的雀跃。
徐复祯定睛一瞧,那来人原来是沈珺,身上还穿着盔甲,像是刚从军营里下来。
自上回盛安帝出殡完他就回了河东,算下来也有三个多月未见了。
徐复祯微笑道:“世子,好久不见,正准备过去拜访你呢。”
常夫人嗔他:“衣裳也不换,风风火火的,没得冲撞了你徐妹妹。”
沈珺赧然地一笑:“我方才听说徐妹妹过来,怕赶不及见面,于是直接从军营过来了。”
徐复祯朝他眨眨眼睛:“我这趟要留几个月的。”
沈珺很是兴奋:“听说你过来当监察使?那个新政是怎么回事?”
徐复祯于是细说给他听。
常夫人在一旁听着,不由微微地笑,觉得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倒是分外热闹。
沈众听着,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他发现妻子的这个外甥女是真有些见解在里头的,方才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沈珺跟徐复祯说了一回话,又惦记着军营的事情,要告辞离开。
徐复祯起身送他到外面,沈珺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告诉她:“你那支千羽骑养在麟州。等过几日我得空了,带你过去检阅一下。”
徐复祯求之不得。
她这三年花了近十万两在千羽骑,虽然也只有盛安帝驾崩和出殡时用了两回——可就是用那两回便够了。尤其先帝驾崩那次,没有千羽骑的人手,她没办法那么顺利成事的。
徐复祯这趟来河东,也有意去看看这支属于她的军队。虽然人不多,可那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她直觉以后还会用得上他们。
她从胜州回到真定,等沈珺的消息又等了几日。期间京城的急递过来,说京城派来河东的几位任官不日就要抵达真定。
徐复祯有心问那
信兵都派了些什么人过来,她好有个应对。谁知那信兵在翻查信报时,又有人来找她。
听说是沈珺派来的人,徐复祯一下子忘了这头的事,忙宣那人进来了。
原来沈珺派了四个兵卫过来,请她现在往麟州去。因如今时辰还早,快马加鞭的话能在天黑前抵达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