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大老爷看着乱糟糟扭打在一起的老爷太太们,哪里还有平时的体面?
他大声道:“真是丢人现眼!她说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了?那契书在我手上,我不松口,你们谁也拿不到!”
话音落下,地上突然响起瓷器摔碎的脆响。
五老太爷中气十足地喝道:“徐稷成!你是不是当了族长就不把我这个叔父放眼里了?啊?”
他背着手站了起来,走到徐复祯旁边,肃然道:“七丫头,你放心!你是我胞兄仅存的唯一血脉,叔祖父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
说罢,缓缓走到人群中间,瞪着大老爷道:“你媳妇办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们还没计较,你倒还有脸攥着七丫头她娘的嫁妆不放?”
“就是!”其他老爷纷纷附和,“真当二房没人撑腰了?快点把契书交出来!”
那契书在大老爷手上,平时大老爷吃肉他们只能喝汤。如今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逼他把契书交出来,就
算自己不能全权接管,瓜分一下也是好的。
大老爷额上沁出冷汗,眼神不由望向站在正中的徐复祯。
真是好手段!她怎么三言两语挑拨得这些人都反了水的?
明明开宴之前,他们一个个还在义愤填膺地说要教她做人,怎么现在这份义愤填膺全冲着他们大房来了!
徐复祯对他那恼恨的目光恍若未觉,朝着众人又是盈盈一礼,道:“多谢各位叔伯仗义执言。祯儿想请叔伯们帮忙先处理了昨晚的事,然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嫁妆之事。”
这是要考验他们谁能接手那些嫁妆了!老爷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好!你说就是。”九老爷率先应和,恶狠狠地瞪了褚志业一眼,道,“想怎么处置这个畜生,九叔帮你!”
十老爷不甘示弱道:“没错!十叔还你一个公道!”
徐复祯又坐了椅子上,冷冷瞥了跪在地上的褚志业一眼,道:“他既然没得逞,不过也就是听命于人罢了。自古刑罚,也是重判主犯的,各位叔伯以为如何?”
主犯?那不就是大太太吗?
各位老爷不由看向颓然坐在一旁的大太太,经过方才的混战,她此刻鬓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红痕,全然不复平日管家时那威风八面的模样。
大太太是宗妇,又是大嫂,恐怕不是他们能处置的。
五老爷谨慎地说道:“你想怎么处置?”
徐复祯的眼睛看向了面沉如水的大老爷:“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把她休了。”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一个小辈,敢要求族长把宗妇休了?
两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男子立刻从席面上站起来,走到徐复祯面前警告道:“你说话注意点!这里还是徐家的大房!”
霍巡和张弥挡在徐复祯面前,他们身形挺拔,站在那两个青年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生生将他们逼退了下去。
大老爷沉声道:“敢威胁长辈休妻,就是告到官府你也不占理!”
徐复祯微笑道:“怎么能叫逼呢?不想选第一条,我这里还有第二条路。”
第56章
徐复祯的眼睛看向那两个锦袍青年,一字一句道:“第二,我去官府告官。按本朝律令,淫良家女未遂者,杖一百,流千里。教令犯同罪。”
“按本朝规制,父母有罪身者,”说到这里,徐复祯顿了一下,抬眼去看霍巡。
他正也看着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徐复祯这才继续道,“其子不得科考入仕。两位堂兄,现在都在准备明年的院试吧?”
那两个锦袍青年对视了一眼,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你,你疯了吗!”大老爷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竟然用他儿子的前途来威胁他!
告到官府去,究竟对她有什么好处?非要弄得鱼死网破吗?
大老爷心下诸般念头闪过,却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终是颓然道:“好,我答应你,把陪嫁铺子的契书都还给你,这事我们一笔勾销。”
“这是两码事。”徐复祯的手指轻轻圈椅扶手,“大太太教唆旁人夜闯我的屋子,我需要一个说法。至于契书,本来就是该归还的,不是能拿来跟我谈判的筹码。”
“你!”大老爷不由气急败坏道:“告到官府去难道于你的名声就好听么?就不怕将来夫家嫌弃你!”
徐复祯冷笑道:“你们做这件事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名声好不好听?实话告诉你,名声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她的目光投向霍巡,眼神蓦然柔和起来:“反正我的终身有了着落。旁人议长论短又与我何干?”
大老爷一时语塞,看徐复祯那样子,一回来就跟各房的长辈翻了脸。如今他倘若不依,只怕她真能干出告官这种事。
且不论告官是否能成,只要这事一捅到外面,徐家在整个抚州城就抬不起头来了。
一边是相伴二十几年的发妻,一边是徐家的名声。
大老爷还在艰难地取舍,徐复祯却又开口道:“涉及到当地大族,抚州司法厅不好断的话,正好让江南西路的提点刑狱司来判。孟提点曾经是我祖父门下的学生,判我们徐家的案也说得过去。”
那两个锦袍青年闻言一惊,都紧张地看着大老爷,生怕他一句话断送了他们的前途。
“成郎!”大太太见状哭道,“你要是休弃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反正我爹娘不在了,我也没脸回兄嫂家!”
说罢,竟是半点体面也不要了,当着诸多徐家晚辈的面便跪伏在大老爷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