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所行恶事不少,但也帮人背过黑锅。”顾珩提及此,神情有些微妙,他还记得他年幼时,当时废后如日中天,控制董嫔,欲陷害他。
又数年后,孟跃溺遁,他不知真相时,心神失守,被先太子钻空子下毒,欲落实十七害死兄长之事,为先太子提供打击四皇子和七皇子的铁证。
有此种种,顾珩对废后母子无怨,是不能的。
因而,废后母子被泼脏水,不令同情,反有因果报应的冷幽默感。
顾珩:“贤妃暴毙,不是废后所为,乃此前惠贵妃背后下手。”
孟跃坐正身子,扭身看向顾珩。
桐王被捕后,顾珩查出了不少陈年腌臜事。
顾珩道:“当时是为了加深废后罪行,好让父皇对先太子一脉厌弃,谁知父皇对先太子一脉爱重不已,废后无事,贤妃死了…也就死了。”
大抵是生死之事太沉重,顾珩顿时转了话题,“跃跃,你知不知道十一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孟跃想了想,一时没想出来。她跟十一皇子的接触太少,后来十一皇子被赐死,孟跃更是不关注了。
顾珩哼了一声,有些生气:“我也是后来推测出的,十一嫌我蠢,嫌我母妃笨,而我母妃还占了贵妃之位,他认为我们德不配位。”顾珩冷笑,“他倒是聪明,却白白帮人背黑锅,辩驳无门,落得横刀自刎的下场。”
孟跃微微蹙眉,抿了抿唇,“顾昌坠马,你可查出真凶了?”
顾珩:“我当时在想京中乱了,谁能得好。”
孟跃深以为然。她最初怀疑过桐王。
承元帝铁了心要把皇位给先太子一脉,但顾昌身死,谁都知道有内情。
承元帝肯定信不过京中皇子,这时一早分封出去的桐王,经有心人一提,承元帝念起桐王的好,事情就成了大半。
但谁知会冒出个顾盛。
最后,十一皇子书房搜出他和桐王的“密谋信件”,桐王被迫提前暴露。
如此损人不利己,桐王是不会做的。所以顾昌坠马一事,孟跃排除桐王的大半嫌疑。
她神情有些复杂:“我将所有人都排除了,最后发现只剩下永福公主。”
“永福……”顾珩到底是尊称了一声“大皇姐”,“她是有魄力有心计的,她生来是女儿,于夺位无缘。也正因为她是女儿,父皇不会提防她,才能暗地里搅弄风雨,或许她最初她只想报仇,但随着与兄弟们的争斗中,渐渐有所悟,于是一心一意奔着摄政长公主之路去了。”
孟跃抬首,“阿珩…似乎很有感触?”
顾珩将孟跃圈紧,俯首吻在她眉心,“一开始我也不是想夺那个位子,可是渐渐我发现,涉身其中,想要护住我想要的人,只有去争去抢。”
位卑则言轻。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跃跃,是你帮我,我才会赢的。”顾珩依赖的蹭蹭她的脸,由衷道:“如果没有你,我未必能登基。纵使侥幸登基,也未必能坐稳这个位置。这个皇位是我们共有的。”
永福公主有一句话说对了,这场夺嫡之中,孟跃是最大变数。
然而孟跃听见“皇位是我们共有”几个字,心头一跳,侧首看向顾珩,顾珩弯眸,亲吻她唇角,“跃跃,你一定是上天派来引导我,相助我的神女。”
孟跃张了张嘴,她不是什么神女,她只是,只是一个在此世,重获生命之人……
孟跃阖上眼,再睁开时,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既然如此,神女和凡人有别,那我们不能在一起。”
顾珩顿时不干了,张嘴对孟跃脸颊肩头又咬又蹭,一通闹腾,孟跃实在抵挡不住了,立刻笑着改口,“我不是神女,但阿珩是天子,有大气运者,我配阿珩,是我高攀了。”
“没有高攀。”顾珩认真道:“我们是最相配的。”
孟跃脸上的笑意愈浓了:“是,我们是最相配的。”
当晚孟跃留宿宫中,小全子在殿外激动不已,与红蓼道:“等这件事了,孟将军肯定能入主凤仪宫。”
红蓼笑着点点头,希望她到时候能分配去孟将军身边。
然而次日,太康宫急报,太皇太后为着陛下下令终生圈禁永福公主一事,正在闹绝食。
彼时,奉宁帝刚刚散朝,孟跃出宫当值。
太皇太后到底是奉宁帝的皇祖母,于情于理,他都得过去瞧瞧。
天子仪仗驾临太康宫,隔着一扇宫门,里面传来哭喊和怒骂声。
宫娥内侍哭泣。
骂人者,自然是寻死觅活的太皇太后了。
有内侍眼尖,看见奉宁帝,连滚带爬行来,“陛下,陛下求您劝劝太皇太后罢,再不用膳,太皇太后就受不住了。”
届时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陪葬。
内侍声泪俱下,涕泗横流,小全子把人拽开,观察奉宁帝神色。倏地他眼前一花,奉宁帝径直行入。
主殿一片狼藉,太皇太后身着中衣坐在榻上,乌发散乱,唇色泛白,一副憔悴虚弱之态,却任凭殿内宫人内侍怎么哀求都不动容。
直到她看见奉宁帝前来,眸光动了动。年轻的天子温润清雅,如玉一般,只看这一张脸,这温和的气势,谁能想到他的雷霆手段。
太皇太后觉得这位孙儿格外陌生,她一点也看不透。
奉宁帝看了一眼小全子,小全子会意,将殿内闲杂人撵出,他也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殿门,远远的守在殿外。
殿内,太皇太后直视奉宁帝,冷笑一声:“怎么,皇帝今日来,也是想结果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