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提起的心却未完全放下,桐王看过账本就将他打发了,没说后续如何,显然是疑他了。
幕僚苦笑一声,人说伴君如伴虎,伴王爷也差不离。
在朝廷所派的宣谕史抵达前,桐王将桐州地界上上下下清查一遍,将拐来的青壮赶进深山,如此方松口气。
此时已近九月底,宣谕史和十九皇子携两千精兵抵达江州,江州孙刺史亲自接待二人,将人安置在刺史府。
接风宴之后,宣谕史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询问沿海之地青壮失踪之事。
孙刺史苦笑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十九皇子见状:“难道这其中有隐情。”
孙刺史挥退左右,厅内寂静,孙刺史颇有厚度的声音缓缓响起,“吾着人细细盘问过,那些青壮听闻外地有活干,日银丰厚,主动离去的。”
十九皇子狐疑,“孙刺史,本殿记得朝廷对户籍路引这块把控并不松泛,一州之地,百来十人离去也就罢了。本殿听闻仅江州,就有数千人离开故土,你身为一州刺史却不知晓,是否说不过去。”
十九皇子年轻,浑身锐意,说话自然针针刺血,毫不留情。
宣谕史不置可否。
孙刺史面色有些尴尬,起身告罪,“回禀十九殿下,确是下官疏忽,是底下人眼皮子浅,贪小利,想着那些青壮挣足了钱就回来,不担什么风险,于是睁只眼闭只眼。谁想现在会演变成这样。”
“下官知罪。”他深深作揖,态度诚恳,反而叫十九皇子不好揪着不放。
十九皇子哼道:“既然你知罪,之后事事协助,不可添乱。”
孙刺史连连应是。
那厢陈颂和吴二郎与杜让联络上,一道的还有十六皇子的人,名曰关尚,据说是淝州关氏的旁系子弟。
那是正经数的出祖上的人,与吴二郎和陈颂这等平头百姓出身颇有区别。
一路上陈颂都很不自在。
酒楼雅间中,吴二郎与杜让介绍关尚,关尚一脸笑盈盈,并不拿架。杜让愣了一下,主动一礼。
随即吴二郎道出此行目的。
朝廷派的宣谕史和十九皇子在明,吸引桐王注意力,他们在暗,查探失踪青壮下落。
杜让面色羞愧,“是我太无用,还累的孟君费心。”
“杜郎说的哪里话。”吴二郎拍拍他的手,打趣道:“你这话真是将我等架起来了,若我们无功而返,岂不是无颜见郎君。”
杜让连连摆手:“再没有的事。”他说着以茶代酒赔罪。
太子薨逝不足一年,虽算不得国丧,但当初天子因太子之故惩处了好些人,因此底下人很是小心。
关尚垂下眼,呷了一口清茶,但江州离京颇远,别说死了一个太子,就算真是国丧。百姓关起门来喝酒吃肉,不让外人晓得,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杜让以茶代酒,是真讲究?还是因为他来,所以特意顾忌着。
关尚心里留意此人两分,偶尔说上几句话,既不热情,也不孤高。
午后杜让离去,陈颂亲自去送他,结果跟着上了杜让的马车。
车轮滚滚,马车驶入人流,嘈杂声围绕左右,杜让才缓了神情:“那位关郎君怎么跟你们一道来了。”
“十六殿下和郎君的意思。”陈颂嘟囔,“我们听命就是了。”
大抵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陈颂描补:“其实关郎君人不错,一路上对我们轻声细语,懂星象会占卜,会的可多了。就是,就是跟他还不太熟,不如在吴叔和昌哥他们面前自在。”
甚至他同郎君相处,都比跟关尚相处舒服些。陈颂心里偷偷念叨。
杜让揉揉他的脑袋,笑道:“估摸是恃才傲物罢。”
陈颂闻言不太高兴,但想想关尚确实有才,没法反驳。陈颂有点憋屈。随即感受到头上重量,他炸毛了:“你怎么揉我脑袋啊。”
他躲开杜让的手,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杜让半真半假道:“我十分心喜你,恨不得同你做兄弟,想与你亲近。”
陈颂又美了,像只花孔雀昂首,得意哼哼,“那是,小哥我可是人见人爱。”
杜让忍不住笑出声。
十月上旬,沿海一带又现青壮失踪之事,宣谕史和十九皇子带领两千精兵追查,在水上发现贼寇痕迹,这令十九皇子雄心大起,誓要追查到底。
江州小院内,吴二郎与关尚商议,“如今十九皇子闹的声势浩大,我想着此时潜入桐州。”
关尚多看了吴二郎一眼,因为吴二郎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所谓的水寇早不来晚不来,十九皇子他们到了江州,水寇就现身了,明摆着配戏的。
陈颂道:“我们扮作商人如何?”
吴二郎沉默,关尚摇头:“不妥。”
陈颂又道:“扮作被哄骗的青壮呢?”
关尚还是摇头:“也不妥。”
陈颂蹙眉,“关郎君,这也不妥,那也不妥,你待如何?”
关尚抬眸望他一眼,微微展眉,“山人自有妙计。”
数日后,一名算士进入桐州地界,短时间内在城中起了名声,连桐王也有所耳闻,很快关尚光明正大的进入桐王府。
消息传回京中,孟跃讶异,待十六皇子散值回府,将信件与他看。
“小心关尚投敌,把你给卖了。”孟跃揶揄道。
十六皇子大致扫过一眼,投入梨木花案上的香炉中,信件转眼化为灰烬。
孟跃望着他,十六皇子不以为意:“他若投敌,是他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十六皇子垂眸捻起银签子,叉了一块点心吃着,“况且六皇兄早就知道你我了,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