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间两人相互依偎,十指交握,一起守岁,听新年悠扬的钟声,热烈的爆竹声声。
夜色如潮水退去,黎明始来。
炭盆里的猩红变的灰白,顾珩那张漂亮的脸不染疲色,他靠在孟跃肩头,轻轻唤:“跃跃,新年常乐。”
孟跃的眸子顿了顿,微微转动,从她的角度看见顾珩又长又黑的睫羽,挺直的鼻梁和午后蔷薇花瓣一样的唇。
漂亮,无害。
孟跃的心,软和着:“顾珩,新年常乐。”
顾珩眼睛瞬间睁大,直起身看向孟跃,唇角几乎压不住笑意:“你刚刚唤我什么?”
孟跃明知故道:“不能叫名字?那唤……”
“能,能!!”顾珩大声道,他眼尾微扬,伶俐的劲儿很有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光明纯净,是全然的欢喜。
孟跃莞尔,笑的温柔多情,给了顾珩一个拥抱,“顾珩,阿珩。”
顾珩用力回抱住她,双手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骨血。
红蓼听见屋里动静,试探唤:“殿下,可要热水了?”
屋门从里打开,十六皇子红光满面,洗漱后,下人呈上鲜虾饺。
顾珩怀着小心又期待的心情咬破饺子,他往年会吃到拇指大小的金元宝,金瓜子,铜钱。
忽然,顾珩面色有异,从口中吐出一张金叶子,眉开眼笑。
早饭后,顾珩又进了一趟宫,孟跃叫住他,给他一个红封。
顾珩宝贝的揣怀里,临走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飞快道:“我给你的红封在榻上的软枕下。”
他怕孟跃找不着,惊喜变失落。
孟跃哪里不明白,微笑颔首。
顾珩这才离去,入皇宫给长辈请安。孟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双眸明亮而平静。
她与顾珩之间夹杂了太多情感,但此刻她清楚知道,她与顾珩互相爱慕。
不管未来如何,或许某一日,她与顾珩会因为利益站在对立面,但此时此刻,孟跃享受这短暂的温情。
人活一世,世间走这一遭,总要一次看花是花,看树是树。
年后京里平静了一顿日子,顾珩借口天冷受寒,与鸿胪寺告了假,因着阿斯泰和桑弥之事,鸿胪寺承他情,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三月初,乍暖还寒,窗户合拢大半,临窗榻上,两人对弈。
顾珩忽然落了子,砸回棋盒,“跃跃,窗下风凉,我眼睛被吹的疼。”
“你过来些,我瞧瞧。”
顾珩双手撑在小桌上,上半身逼近孟跃眼前,孟跃捧着他的脸,呵了一口热气在他眼皮,如膏腻化了,给他呼呼。
顾珩用脸颊蹭了蹭孟跃的手掌,偏首,吻在她手心,两人目光交错间,很是温情。
孟跃无奈笑道:“不坐这榻上了,去书案练字,我有些日子没见你写了。”
顾珩一口应下,他从小练了一手好字,抬眸落眉间,赋诗一首,以景写情,虽算不得上佳,也是中等之作。
孟跃看过,从诗作平仄韵律,亮眼之处,再到字迹,方方面面都有夸到。
顾珩故作矜持,可眉眼间还是泄露喜意。
“跃跃,这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人这么懂我了。”
孟跃曲指刮了一下他鼻梁,被顾珩捉住手,一阵轻吻。
孟跃无奈笑道:“好痒。”
“我也许久未写了,我来试试。”
顾珩立刻让开,孟跃落座后,他站在孟跃身侧,一只手撑在案沿,一只手撑在椅背,微微俯身,便将孟跃笼在怀中。
孟跃偏头看了他一眼,顾珩目光炽热明亮,孟跃笑:“我才学不如你,便誊抄你的诗作罢。”
她起笔,笔走游蛇,打眼一瞧,竟与顾珩的字迹像了个九成,两人从小一起练字,一起念书,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笔落,顾珩捧起字张,不吝称赞:“写的真好。”
孟跃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着法儿夸你自己。”
顾珩弯眸笑,又乖又甜。
孟跃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顾珩把另外半张脸也凑过去,孟跃仰首亲了亲,顾珩眼神一暗,俯身欺下,却被孟跃一根食指抵住额心。
他鼓了鼓嘴,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罢休。
三月底落了一场春雨,冷了几日,骄阳越出,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朝堂上,一名御史提出诸皇子早已成年,恳请天子封王。
话音落地,满殿寂静。
百官目光下意识投向四皇子,三皇子心下苦笑,他分明居长,封王之事首当其冲,朝官们却总是忽略他。
他这皇兄也当的窝囊,与其在京中憋屈,还不如去了封地,好不好的,也是自己做主了。
四皇子敛目低垂,犹如一个旁观者。
须臾,上首传来承元帝淡漠的声音,“此事容后再议。”
太子垂眸,掩住眼中的嫉恨。
早朝散去,太子离开时被四皇子叫住,百官不远不近跟着,太子扯了扯唇角,挤不出笑,索性冷着脸:“四皇兄有何事?”
四皇子与他寒暄,与百官离的远些,四皇子轻声道:“想不到五弟这么容不下我。”
太子神情一瞬间凶狠。
四皇子退后一步,朝太子颔首,抬脚远去。七皇子和十七皇子默默跟在四皇子身后。
太子垂落的手紧攥成拳,少顷又泄力松开,他仰视日光,日头颇盛,激得他闭眼。
太子立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可春日的阳光总是中看不中用。
瞧着光辉灿烂,却没有多少温度。如同他身为一国储君,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可是父皇的爱重不在他身上,他这太子,也只是名头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