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缩回月门外不敢吱声,叶侯脸色更加难看:“近来作得什么文章,拿出来瞧瞧。”
叶妜深有点想死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叶侯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从上前,几乎扒开叶妜深的手指抢过来书箱,当着众人打开来一看,空荡荡的。
场面一时尴尬,有人干笑两声打圆场:“想必是一时着急拿错了书箱。”
叶侯不接话,是发怒的前兆,恰好此时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光听声音就觉得此人有涵养懂礼节。
贠边寅走上前来,“见过舅父。”又谦逊的向其他人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流露出赞赏。
他落落大方的放下书箱,得体的解释道:“方才路过门房,管马的正在里头喝茶,外甥知道小厮与他们相熟,就让他过去说说话。”
意思是为小厮解释,既不让叶侯生气没人给他提书箱,也不让外人看笑话,觉得他这个外甥在亲舅舅家受了委屈,顾全了叶侯和郡主的面子。
众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看向相形见拙的叶妜深,表少爷把亲少爷衬得愈发像个绣花枕头。
然而叶妜深看起来却很平和,这方面他比贠边寅心理素质强很多,早就过了把敏感心思摆在脸上的阶段。
“嗯。”叶侯对他露出些温和:“午膳用了什么点心?现下饿不饿?”
“舅父无需惦记,舅母每日都让人早早备下瓜果点心,回到屋里就有现成的。”贠边寅主动打开书箱:“先生为人温和耐心,反而叫外甥不好意思过分叨扰,今日的文章外甥自觉不如昨日,先生教我不要心急,若舅父与诸位前辈得空,烦请指教。”
叶侯接过他的文章,原著贠边寅曾在宫盛胤登基后,宴心腹群臣时,“即兴”作了一篇文章,想把主角受柳轻盈比下去。
然而柳轻盈的“护花使者”嘲讽贠边寅的文章堆砌辞藻言之无物,与他除尘脱俗的传言不相符,连他的同窗也在一旁叹息附和,说他作文章一向如此,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叶妜深注意到叶侯眉心微蹙,但为了外甥的面子还是很快舒展眉眼,“你年纪还小,看得出下过功夫,你先生说不要着急,你听他的话不会有错。”
“侯爷太严苛。”众人吹捧道:“小人瞧表少爷这文章做的着实不错。”
“李兄所言极是,表少爷文章所用典故生僻却恰到好处,可见表少爷博览群书。”
…
等叶侯回过神来去看叶妜深,已经只剩下一个敞开的书箱,人已经不知所踪,他竟然就那样静悄悄的,谁都没惊动的溜走了。
但叶妜深不觉得自己是偷偷离开,他分明是光明正大的走开,只是那些“王庆之”没有注意他罢了。
他一点都没有失落或者丢脸的情绪,听见远处隐约传来叶侯愤怒的要他回去的声音,也并没有理会。
渴望亲情没错,但他已经至少得到了三份亲情,叶侯这份显得没那么紧要,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
对于得到的爱意十分匮乏的人来讲,一下子得到太多反而会失去真实性,让他不敢睡觉,害怕醒来发现都是假的。
所以他才不管什么叶侯,至于“王庆之”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会不会热闹叶侯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叶妜深再一次为原著中“众星捧月”的描写产生质疑,刚一转过身两个小丫鬟嗖的背过脸去,他又有点怀疑。
“三妜!”叶凌深不知何时靠近,揽着他的腰揶揄:“满腹仁义礼智信的妜公子,破天荒忤逆父上,还引-诱黄花…”
叶妜深捂住叶凌深无遮无拦的嘴,有些担忧的看向那边,发现小丫鬟早就已经离开了,他才放下手:“你不要乱说,我没有引-诱任何人。”
“你光是瞧别人一眼…”叶凌深笑他:“就是引-诱了。”
叶妜深手没放下,转而捂住了叶凌深眼睛,有点不自然的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奇怪。”叶凌深没有拂开他的手,在柔软贴敷的黑暗里很平静也很认真的回答:“你变的很生动,也很压抑,很满足,也很失落,明明很矛盾,但就是这样。”
叶妜深松开手,也觉得有点新奇,有种被戳中的讶异。“我是这样吗?”
“不是么?”叶凌深用疑问回答,把判断还给他自己。
叶妜深眼睛动了动。比起从前的“叶妜深”,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阳光自信,现在的叶妜深已经冷淡的如同截断的江水。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叶妜深来说,他还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娇嗔。
对于极度情感寡淡的孤僻者来说,光是与别人维持着有问有答的关系,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火热”。
“你觉得'我'以前不生动吗?”叶妜深有点疑惑。
“嗯…”叶凌深也小小的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笑笑:“或许你以前的'生动'从未感染到我。”
叶妜深无波无澜,分别后想的最多的就是会不会再挨一顿板子。
等到翌日,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让人套车送他去了祁王府,留在侯府也不太有安全感,毕竟他二话没说从叶侯面前溜走了。
临上车前叶元深正好赶来,自然的说送他去。
宫循雾见到叶元深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气质形象,但叶妜深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一些微妙情绪。
比如昨天,宫循雾借助叶元深与他的关系见面,脸色和言行都稍微温和一些,会礼节性的与叶元深寒暄几句。
今天的宫循雾直白到有些不客气,淡淡的问:“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