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小蛋糕冒着热气似的,蔡卓然却难得没多看。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旁边的小女孩身上。
“卓然,琰琰,吃小蛋糕啦。”小郭老师露出和蛋糕一样甜丝丝的微笑,把两块小蛋糕和配套餐具分别摆在两人面前。蔡卓然看到小郭老师转动摆在他面前的盘子,直到上面的梅花图形和另一块餐盘的摆放完全一致。
“爸爸妈妈还有一会儿就到了,再和老师待一会儿,吃点东西,好不好?”
那个叫“琰琰”的小女孩顺从地拿起了钗子,礼貌道谢:“谢谢老师。”
蔡卓然迟了一秒,才跟在陈琰身后说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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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琰不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视线。放在平时,她非常懂得如何和一个同龄人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好朋友,但或许是因为夏天太热、又或者是由于注重时间观念的司融罕见地迟到了,陈琰少见地没有发挥自己讨人喜欢的特长。
她只是安静地拾起叉子,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了口蛋糕。
学期伊始,陈琰转入金桔子幼儿园读大班。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甚至连住在一起的亲人都是陌生的。
陈琰在不熟悉的环境之下失去了当时和司融说走就走的勇气,像只警惕的小兽一样沉默地观察即将生活下去的新环境。
最难以忘怀的是回家的第一天。
下了飞机后,陈琰被司融抱上了一辆很长的黑色轿车,三个小时的飞行让她昏昏欲睡,等到她再度睁眼,车窗外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来到那幢大而宏伟,就像庄园似的的大房子里面时,陈琰紧紧抱着怀中洗得有些旧了的水星宝宝玩偶,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好大的房子,就像景区一样,陈琰觉得自己在里面会迷路。
司融紧紧牵着她。平常他就不是话多的人,可他身上的沉默还是显得有点异常。
哈特的笼子已经交到了佣人手里,包括他们并没有多少的行李。
哈特不满于陌生人提起笼子时的不稳重,自己顶开了松松搭上的锁头跳了出来,很多人都看见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陈琰时刻注意着司融和哈特,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幕。
外面有很多人。穿着黑色西装的,浅灰色制服的,那些人有男有女,都很高,陈琰看不到他们的脸。她只能看见从笼子里跳出来的哈特,以及那些身形高大的成年人朝着哈特走近的脚步,便轻声对哈特道:“到我身边来。”
哈特蹿到她脚边。
于是,那些人朝着哈特靠近的脚步也收了回去。
唯独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台阶上传了一声轻嗤。
“小畜生。”
陈琰眉心跳了一下。
她感受到司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费劲地抬头,惴惴不安地朝前看去,从水星宝宝身后地看见了那人的脸。是个个子很高的叔叔,和司融长得很像,就是脸凶凶的,一点也不温柔。
司融没理他,陈琰想他大概也是在忍耐。
从大门后匆匆跑出来的是个很漂亮的阿姨。她凶巴巴地质问司融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虽然看上去很生气,可陈琰觉得她的恶意远不及年轻叔叔站在台阶上轻飘飘的一声笑。
“妈,进去说吧。”这是司融的第一句话。
他俯身抱起陈琰,以至于她的视角腾空而起,看清了女人眼中的泪意和与她对上眼时的惊诧。她看见了更多人,低眉顺眼没有抬头的制服叔叔阿姨们,那个不屑地望着哈特骂“小畜生”的人,还有站在门边一句话都没说的中年男人。
他一直看着司融,看起来很严肃。
“盐盐,还记得爸爸说的么?”
陈琰点点头,心里还在不安,扯起嘴角对眼眶闪着泪光的女人叫了一声:“奶奶,我是盐盐。”
她望向更远处,同样没有忘记默不作声的爷爷。
他们讲话的时候,陈琰被阿姨带到一边。
隐隐约约传到她耳边的争吵声不小,哈特也听清了。
“现在知道回来了?”
“你身边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孩子都这么大了,孩子妈妈人在哪里?”
“这么多年孩子的户口是怎么上的?都快读小学了,要不是自己解决不了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
“…………”
陈琰明白他们争论的结果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看着制服阿姨端来的可口食物和热牛奶,大概知道自己和司融也不是那么不受待见。
她摸了摸哈特,细声细气地说:“阿姨,哈特已经几个小时没吃饭了。可以给她准备一些食物吗?”
阿姨尚且没有说什么,耳边就响起尬尴的女声:“盐盐,我其实不饿。”
哈特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听了陈琰的请求,阿姨当即答应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准备兔粮。
还有几个人站在不远处随时待命。
不少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陈琰却不觉得有什么了。她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哈特的脑袋:“胡说。你在家一天要吃五顿。”
阿姨们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个在和兔子讲话的怪女孩。
陈琰或多或少被新环境影响了。
于是在双语幼儿园众星捧月的小班长,整个年级最聪明的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了金桔子幼儿园的古怪插班生。
很多人像身边这个蔡卓然一样好奇地打量过她。有性格活泼的同学问过她从哪里来,为什么半路到金桔子念书,以前的同学怎么办……陈琰心里烦着呢,一概都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