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不一会便从毛毛细雨变成一颗颗雨滴落下。
她毫无顾忌地奔跑,绣花鞋踩出一个个水坑。
曼姝恰巧看见潘棠跑出的身影,想要喊住,下一刻却不见人影,她皱皱眉,走出去看潘棠跑的方向。
潘棠现在只想见到一个人,发疯一般的想。她步履不停,迅速穿梭在雨幕中,全然没有了闺秀应有的作派,完全不端庄,完全不矜持。
雨声簌簌,她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未如此炽热猛烈,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在那个快要接近小屋的拐角处,她见到撑伞而来的那个人。
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中。
油纸伞将两人遮住,黑夜雨下,雨滴毫不留情面地拍打着伞面,像是一首吵闹难听的歌。但这些潘棠全然听不见,她紧紧抱着少年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怀中,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不一会,阿酌听见伏在自己胸口的姑娘,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他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为了遮住雨,也为了给她更多安全感。随后将她抱紧。
“二娘子?”
潘棠抬头,朦胧黑夜中,依着细微的光亮,看见那俨然是一双泪眼。她道:“阿酌,你带我走好吗?”
“好。”
一听他回答,四目相对,潘棠怔愣住,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像是想都没想就说出的答案,像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真的吗?”
“真的。”
潘棠重新埋进他怀中,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阿酌一只手将她的腰拦着,让两人之间贴得更近。
潘棠道:“我不想嫁给赵澄,一点都不想,但是我没有办法,阿酌,我只有你,你带我走吧。无论去哪里.....”
“不是这里就行.....”
她已经受够了,已经受够的赵澄的欺压,崔姨娘的歹毒,母亲的漠视,父亲的利用。受够了潘家的一切,这是一座将她关住,关了十六年的牢笼。
她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为了让自己开心,做了许多许多努力,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她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万福客栈的浮生醉上次拍卖出了二百两,她听到时非常高兴,为了自己高兴,为了玉容高兴,也为了阿姐的浮生醉高兴。
但一纸满身利用,算计,陷害,强迫的婚姻,将她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打碎。她的婚姻,对潘家来说是最有用的,对赵家来说是最有用的,有用有用,全是有用。
她的想法是最无用的,她的快乐是最无用的,她的浮生醉是最无用的,她的人生是最无用的。
雨越来越大,大到足够盖她的哭声,她肆无忌惮哭着,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阿酌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帮她擦着泪珠,却怎么都擦不完。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重复:“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第61章 “娘子真要逃婚?”
雨幕将两人和全世界隔开,油纸伞下,是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潘棠哭久了,累了,低低抽噎着。少年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微蹙,心里也下了一个决断。
这夜,潘棠写了一封给阿姐的信,让阿酌择日送到皇宫阿姐的手中。那是一封告别信。
她独自坐在桌案前,看着窗外的天越来越亮,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五彩朝霞铺满天空。她抬起一双哭肿的眼睛,用力眨了眨,艰难地抬起眼皮,第一缕阳光洒进窗子,落在她面前,有些刺目的眩光。
举起手将阳光挡住,勉强看清了外面院子里的一派景色。
一夜春雨过后,万物萌发,染上新色。
那两棵相伴而生的海棠树,其中一棵的枝头,开出一朵嫣红的小花。是春天的第一朵花。
正高傲地立在最高的那个枝头,沐浴着阳光,不顾世俗的眼光,奋力开放。
鲜艳明亮的颜色,在早春时节,成为了院子里独一无二的红,红得如此耀眼夺目,仿佛世间的太阳就是因为要照耀它所以才升起。
潘棠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走出房门,来到树下,看见最高枝头上那朵小红花。
其他花正含苞待放着,花蕊的尖头上绿夹杂着红,独独它不一样,偏要与众不同,偏要争先,偏要绽放。
潘棠眯起眼睛,抬头看向那阳光下的海棠,嘴角弯弯笑着。
——
陈嬷嬷觉得这几日的潘棠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猜不出是什么缘故,只以为潘棠是婚期临近所以变得乖顺起来。就连她一些无礼的要求,潘棠也能笑盈盈地照做。若是放在往日,这个小丫头肯定已经冷着一张脸顶嘴。
与此同时,潘萝的变化也让陈嬷嬷觉得奇怪。
按理说,潘萝一向稳重大方,行事妥帖周到,但这几日却开始魂不守舍,不知是有什么心事,还是病了,总之做事总是出错,还总犯一些小错。
但这些陈嬷嬷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的职责只在教导规矩礼仪,顺带为难一下潘棠,给她使点绊子。潘棠的变化于她并没什么相干,只等着十几天以后婚期一到,她就可以回到皇宫给皇后娘娘交差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陈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分外吃惊。
那就是三日前,三月二日,潘棠竟然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赶走了。
陈嬷嬷偷偷听到,是两个奴婢偷了潘棠嫁妆,潘棠大发雷霆,将两个奴婢赶出去。
陈嬷嬷站在一旁当好戏看了,事后才觉察出不对劲来。这两个丫鬟和潘棠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姐妹,潘棠为何要在临近婚期的时候将二人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