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光,潘棠并不能很好看清他,却能依照着朦胧的轮廓,将他的神情描摹出来。
“你今天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额头上就覆上温热,他克制地吻了下她的额头,稍触即逝。
“想要,再陪你久一些。”他道。
潘棠笑笑,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小兽,褪去凌厉的外壳,显露出动荡不安的内心。
是因为拥有的不多,所以格外害怕失去吗?
潘棠不知道,反正对她自己而言,是的。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轻轻触碰,稍纵即逝,心跳却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快了。她仰头认真看着他,虽然看不太清,却可以想象出他脸上惊讶的神情和悄悄泛红的耳尖。
于是自己的脸也偷偷红了。
这天最后,潘棠也没有问出阿酌反常的真正的原因,没有办法,她只好离去。
潘棠问他原因,他也只是一味地说,想要多陪陪她。
难道阿酌是因为自己要嫁人了,所以才会这样的*吗?想到此处,潘棠的决心更加重一分,她觉得是时候告诉阿酌自己的计划了。
——
只是在这之前,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稍稍打乱了她原本的节奏。
——
第二日潘棠依照往常继续背书,潘萝监督她,陈嬷嬷时不时来巡视一番。
随后,陈嬷嬷就被不知是谁叫出去,说了些什么话,回来时,她对潘棠说:“看来我的教习要加快进度了。”
潘棠疑惑:“这是为何?赶时间吗?”
陈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表情,“没错,赵澄祖母病重,需要提前举办婚事冲喜。”
“什么?”潘棠瞬间站起来,手里的书也掉落。同样震惊的还有潘萝,她表面上克制住了,但目光还是迫切地看向陈嬷嬷,手指攥得发白。
“要提前到什么时候?”潘棠问。
陈嬷嬷道:“三月十四日,你们大婚。”
三月十四....就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原本远在两个月之后的婚期突然提前,打了个她个措手不及。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赵澄祖母突然病重,谁能想到原本定好的婚期会提前。
潘棠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思绪万千,觉得浑身上下都冻住了,她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陈嬷嬷,您是听谁说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老奴骗您做什么哟。是你家姨娘派人来说的。”
潘棠和潘萝面面相觑,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潘萝道:“陈嬷嬷我今日身子不适,可否准许我回去。”
陈嬷嬷对少一个人没什么意见,“三娘子自便。”
潘萝急匆匆走了,潘棠猜测她是回去问崔姨娘事情具体情况。潘棠坐下,重新拿起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陈嬷嬷道:“二娘子也不必惊慌,就算是婚期提前,您该有的体面肯定是一分不少的,不过是提前些日子,说来也是好事,免去了您苦等之苦。”
潘棠心中腹诽:她等得可一点不苦,巴不得多等等,好让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明面上,她道:“好,我知道了。”
陈嬷嬷点点头,又出去了。这见事对陈嬷嬷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她只需要教好自己的就行了,所以她并没有多放心上。
可以说,唯二两个将此事放心上的人,也只有潘棠和潘萝了。
傍晚,陈嬷嬷早早回自己房间里躲懒去了。
潘萝急匆匆跑进来,站定在潘棠面前。
“二姐姐在等我?”
潘棠点点头,“是啊,你不是问消息去了吗?我猜你一定会回来。”
潘萝坐在潘棠旁边的小杌子上,喝一口潘棠给她倒的凉茶,润润嗓子,开口道:“是真的,母亲和我说了,确实是赵澄祖母病重。本来也无意要将婚期提前,但是突然有个游方道士上门,据说是位很有名气的老道,老道言只要家中有喜事冲喜,便可以为老太太消灾。于是你们的婚期就这样提前了。”
“可笑。”潘棠讥讽道:“没想到我婚事还有治病的功效呢。江湖术士胡乱说一句,他们就相信了。”
“也是病急乱投医。”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婚期提前,我着急是应该的,三妹妹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面对潘棠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潘萝不自在地瞥开眼去,“我是为了二姐姐着想。”说着,跑出门去。
曼姝手里端着托盘走进来,看着跑出去的潘萝一脸疑惑。
“三娘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潘棠淡淡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曼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托盘呈到她面前,“这是崔姨娘那边送来的婚服,说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今日才送过来。”
“难为她费心了,连婚服都给我事先做好,这是生怕我不嫁啊。”
她看着眼前大红色婚服,只觉得晃眼得很。手在婚服上摸了摸,确实是上好的料子,毕竟是婚服,崔姨娘那边也不好怠慢。
曼姝察觉到潘棠情绪有异,识趣地退下,轻轻将门合上。
潘棠便坐在窗前,大红色婚服摆在面前的桌案上,她看着夕阳渐渐消失,天色昏暗,夜幕降临。
黑夜中一颗星子也无,今日的天一直是雾蒙蒙的,果然,不一会就下起小雨来。
窗户未关,四四方方的将外面天色框起来,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进,将婚服的一边濡湿。
潘棠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坐得腿都发麻了,猛然从桌案前站起身,便冲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