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和长公主,以及会稽王,是这场政斗中最大的赢家。
皇后和太后被斩首的前一天,沈苓正好出月子,她带着禾穗和沈太医去了诏狱,见了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二人。
沈苓到诏狱时,王皇后正披头散发坐在黑漆漆的墙角,身上虽说受了刑,但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见有人来了,也只是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下,便又垂下头,看起来没有丝毫求生的意愿,不惧也不慌。
沈苓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她,半晌后道:“后悔吗?”
王皇后瞥了沈苓一眼,平静道:“后悔什么?后悔给你下落胎药,还是后悔帮王氏起兵谋反?”
沈苓摇了摇头,“不,我是问你,后不后悔亲手将无数无辜女子,推入寒山寺这个火坑。”
王桓两氏下狱后,寒山寺和玉笼庵间的龌龊事终于被揭露于天下百姓面前。那些被逼良为娼的苦命女子,有的已经疯了,有的回家不久就自尽而亡,还有的选择遁出红尘,做了真正的尼姑。
玉笼庵下白骨堆叠如山,搜出的账本上记录的,是一件件惨无人道的恶事。
王桓两氏靠这灭绝人性的手段,踩在无数女子的血肉上大肆敛财,最后再用这些钱财私造兵器招兵买马,将刀尖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
谋权正常,可这手段也太过毫无人性。
闻言,王皇后脸色寸寸灰败,她一直在躲避这件事,却没想到沈苓会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虽说寒山寺一事是父亲与桓家主所为,但她也并非干净,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总之都沾了满手鲜血。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入宫前她是王氏嫡女,金枝玉叶,做过最坏的事无非是罚跪府里的奴才。但入宫后,一切便开始身不由己,她开始草菅人命,开始沦为傀儡做尽恶事。
良久,她苦笑道:“悔也无用,从出生在王氏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她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
沈苓看着她的脸色,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可悲。
门阀士族当道,皇室软弱,她身为世家女,享受了膏粱文绣的日子,自然要为家族出力。她不可能逃脱做木偶棋子的命运。
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那些女子何其无辜,王皇后还能体面赴死,可她们却受尽折辱,死得凄惨。
沈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从袖中拿出个瓷瓶,问道:“认得这是什么吧。”
王皇后看了一眼,“落胎药?没想到你那蠢姐姐居然没把证据处理干净。”
沈苓神色一冷。
还在昏迷时,谢珩就查出她早产的原因,将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逃命的沈芙下了大狱,轮番上刑好生一通折磨。
她冷眼看着沈芙受刑,无视了父母的求情,最后若不是兄长出面,她甚至不会松口将人放了。
沈芙现下已经被送回阳夏老家关起来了。
但每每一想到亲姐姐为了权势,愚蠢到被人利用给她下药,心中都郁气难解。她就不该愚蠢到对亲情还有妄念。
今日来,沈苓不是为了质问,而且这落胎药经过沈太医和禾穗检查,发现了些异常。
“这药你从哪里弄来的?除了红花和麝香外,还加了什么?”
王皇后皱了皱眉。
“我不太清楚,这药是沉枝弄来的。”
沉枝,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沈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问了几句关于几个朝臣的事后,转身离开。
还未走出去两步,王皇后突然叫住了她。
沈苓回头,就看王皇后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实在纠结着什么。
俄而,就听到她问:“孙良玉呢?他还活着吗?”
沈苓若有所思看了王皇后一眼,回道:“半个月前被谢珩剥皮凌迟了。”
王皇后眼神一点点黯然下去,没忍住继续问:“他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沈苓回忆了一会,确实想起来了点事情。
“孙良玉被上刑前,痛哭流涕说是你逼迫他干的,与他无关。”
“还拿出了你的帕子,说你跟他……而后便被割了舌头。”
王皇后虽说犯了错,但到底是皇后,这种事有关皇室颜面,就算是真的,也不是孙良玉一个太监能乱说出来的。
听完沈苓的话,王皇后愣了一会,随即自嘲笑着,神色似哭非哭。
“也
是,他不过是一条趋炎附势的狗。”
沈苓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王皇后和孙良玉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并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这药到底有什么异常。
可刚让人带路到关押沉枝的牢房外,就看到对方暴毙而亡。
沈苓站在那,看着沉枝冰冷的尸体,握着瓷瓶的手一点点收紧。
哪怕不用确认,她都猜到了幕后真凶。
谢珩的母亲,谢氏主母,郑佩竹。
去岁谢灵音便是暴毙而亡,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
站了好一会,直到禾穗和沈太医来,她才收回神思,掩盖了情绪。
三人情绪都不太好,禾穗手中捧着木盒,里面是太后的心脏,她着急出去,想以此为药引,为母亲做解药。
沈苓回到含章殿后,逗了会昱儿,等他睡着后,正准备处理堆积的奏折,就听到门外通报。
“娘娘,沈中书求见。”
沈君迁前些日子升了官,成了中书令,几乎和已经身为尚书令的谢珩平起平坐。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听到又是兄长来了,她顿时心烦起来。
这段时日,他隔三差五带母亲上门求见,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给沈芙求情,想让她松口把人从阳夏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