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关她什么事呢?她早就站在这个世家大族的对立面了。
更何况,此局也不是无解,若谋划得当,谢氏定能将王、桓打压,夺取更多权柄。
她不相信以谢珩的谋略,想不到、做不到这一点。
除非他还有别的谋划。
谢苓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却依旧仰着头与他对视。她的目光清冷而倔强,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你觉得我在乎受益者是哪一方吗?”
她顿了顿,扬起了唇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要的就是谢氏和王桓两氏狗咬狗,两败俱伤。”
这话当然是假的。
她只是想知道谢珩在愤怒时,是否会露出一两分端倪,好让她猜到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咬牙切齿的话在耳边回荡,谢珩觉得她未免太过不顾大局,太过鲁莽愚蠢。
但不知为何,他就想到了是谁将她变成如此极端的模样——是他,是谢氏。
是他们一步步把她哄骗又强迫的推上悬崖。
他静默的看着她讽刺的笑,心中闪过的那丝愧疚很快消散了。
纵使过去做错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分明允诺过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剖白,告诉她会将皇后之位双手奉上。
可她为什么偏偏就不信呢。
扰乱他的计划都是小事。
他最愤怒的,是她为了对付世家,竟然不管不顾将自己至于危险境地。
谢珩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沾着血的玉扳指硌到她手腕,痛得谢苓皱了皱眉。
她不满挣扎,只见对方漆眸一片沉寂,像是在酝酿新一轮风暴。
他低头逼近她,几乎与她鼻尖相触,声音幽冷危险:“谢苓,只此一次,若你再妄自行动,对我有所隐瞒……”
他看见她琉璃色的眸子里映着自己阴冷的脸,吐出一道轻缓的话:
“我就剐了你全家。”
呼吸拂过谢苓耳畔,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私语。
她被逼得后退一步,背脊抵在门框上,冰凉湿润的门框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刺骨的寒意。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插/入她的心间。
她知道谢珩说到做到,甚至就算自己好好听话,他也会在未来某天为了权势,将她阖家斩首。
就像那个梦。
他果真还是老样子。
什么温柔缠绵,什么愿意双手奉上一切的诺言,不过是他掩饰自私无情、狼子野心的表演。
她与他对视,眼底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几分讥讽:“随便你做什么,我与你一样薄情,你又不是不知。”
“还有…你以什么身份管束我?
谢氏下一任家主,毫无血缘的远房堂兄,还是说……我的奸夫?”
闻言,谢珩也不气恼,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淡淡的:“自然是以阿郎的身份。”
阿郎。
从前朝开始,就是妻子对丈夫亲昵的称呼。
谢苓只想发笑。
“你恶不恶心?”
“罔顾人伦逼迫我暗通款曲就罢了,还自称是我的夫郎?”
谢珩皱了皱眉,下颌紧绷,恨不得把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现在就堵上。
见他不反驳,谢苓知道激怒是不可能了。
她绕开他,自顾自坐到桌边,问道:“这么晚叫我来冷宫,不会只是为了威胁我罢。”
“想说什么就快点,我还得去式乾殿侍疾。”
谢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说正事。
他侧身看她,听到式乾殿的时候皱了皱眉,心中有几分不悦,却也没发作。
坐到她对面,他道:“太后给宫妃送绝嗣物件这事,是我的疏漏,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至于寒山寺藏宝阁和玉笼庵的问题,你应当已经查到端倪。”
想到之前顺着定林寺顺藤摸瓜查到的东西,谢珩眸中冷光闪动。
“他们靠逼良为娼和卖‘佛物’豢养私兵、铸造兵器,试图趁叛军迭起时起兵谋反。”
“牵扯到的不止王桓及其麾下小世家,恐怕还有新晋寒门朝臣。”
“此事牵扯甚广,变数犹未可知。”
窗外雨声渐歇,雨珠落地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在静谧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谢苓看着他灯火下暖泽的脸,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珩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她:“朝堂波诡云谲,皇宫只会是漩涡中心,你留在宫中,若出了事,我难免鞭长莫及。”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眸中是温柔的光泽:
“阿苓,出宫吧,乖乖留在我身边。”
“最多两年,我便能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他想清楚了,为了防止她再以身犯险,再扰乱他的计划,留在身边是最好的做法。
谢苓抚开他的手道:“你觉得我入宫是为了皇后之位?”
谢珩皱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谢苓却不肯多说了,她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涩。
嘴上说爱,却连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说,他知道,只是瞧不上,也不觉得一个女子能坐上那把龙椅。
沉默了一会,她道:“我不会离开皇宫的,你不必再多说。”
烛芯爆出火星,映得他眉眼如淬寒冰:“为什么?”
谢苓面无表情道:“没有为什么,不愿就是不愿。”
谢珩不明白,她为何宁愿极大可能死在深宫,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过什么都不用担忧的清闲日子。
他抿着唇,沉了声线:“月底前我会给你安排一场合理的‘死亡’。”
谢苓再一次被他的无耻与独断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