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城的巫族将我和父母亲救下,但母亲却忽然陷入沉眠,巫族的人将母亲带回寨子,族长说是夕梦蛊。”
“而这蛊,父亲记得,母亲只给当时四妃之一的太后桓怜珠送过。”
“父亲炼药,也是为了……让母亲苏醒。”
说到这,禾穗又哽咽起来:“最多还有一年,若制不出解药,母亲就要彻底沉睡了。”
“我看过族中旧典,上面说用下毒者的心脏入药,或许有解。这次来,正是要找太后复仇,取她的黑心。”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天上的繁星被乌云吞没,只余一片浓稠的黑。
庭院里花枝摇曳,树影婆娑,谢苓站起身关上支摘窗,阻隔了斜斜飘入的雨线。
雨声淅淅沥沥,她看着无声哭泣的禾穗,轻轻叹息,抬手给对方递去一块帕子。
“我会帮你报仇。”
“如果不出意外,这事明年三月前一定能了解。”
禾穗点了点头,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痕,闷声道:“至于云台城,我知道的也不太多。”
“我只听族长说话,现城主年纪比我大些,性子诡谲多变,名为禾灵。”
“她最后一次传信回寨子,是三年前。”
谢苓若有所思,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禾穗道:“西湖莲华,迢迢星河。”
“断桥残雨,伞下春瑟。”
第124章 朱唇丰暖荔枝甜~
谢苓将这四句话在口中转了两圈。
她指节轻叩书案,口中喃喃,若有所思。
“西湖…断桥。”
第一句和第三句是地名,那其他的代表什么呢?
断桥,伞……
能跟这两种东西有关的,她只能想到一个。
大靖祖帝时,文臣左思的《魏都赋》中,有个名为“连眉配犊子”的志怪故事。
到现在,将近两百余年过去,这故事衍化为“白蛇闹许仙”。
而这故事中白娘子与许仙相会之地,便是这西湖断桥。
难不成…禾灵城主消失,是模仿白娘子,报恩去了?
叩案的指节停顿,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看向一旁已经平复心绪的禾穗,问道:“你们族人可解开这四句谜题?”
禾穗摇了摇头道:“族长传信来,说只猜得出禾灵是模仿白娘子报恩去了,旁的便不知道。”
谢苓点了点头,沉吟几息后,又道:“这信上的内容可有外人知晓?”
禾穗道:“除了你之外,只有我们巫族内部知晓。”
谢苓放下心来。
只要旁人不知,那她就有机会好好琢磨这谜底到底是什么。
譬如暗中查查,禾灵在远在杭州的西湖,曾发生过什么,又接触过什么人。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当务之急是通过禾穗,与云台城的巫族达成合作。
她将目光落在禾穗发红的眼圈上,温声道:“穗穗,我想跟云台城的巫族见一面,你可否帮忙传信?”
禾穗倒是没拒绝,她点了下头:“小事一桩,但他们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吧,我先替你传话,说清楚缘由,若他们愿意见面,届时我会让六局的线人给你传信。”
虽然有几分不确定,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笑着道谢:“穗穗,这事就麻烦你了。”
禾穗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不麻烦,我也是为了自己。”
“太后那边的事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开口,毕竟我日日盼
她死。”
谢苓颔首,想起自己确实有件事。
之前本想问谢珩再借用借用那个会易容术的属下,但她转念一想,禾穗说不定早都偷师学艺了,不然总不能隔三差五找那属下易容。
“易容术,你会多少?”
禾穗道:“七八成吧,只是易容用的药汁里有几味药材,我迟迟分辨不出是什么。”
闻言,谢苓顿时高兴了起来。
“七八成够用了,”她笑道:“过几天或许还得请你来帮帮忙。”
禾穗点头:“可以。”
“是跟寒山寺一事有关?”
谢苓嗯了一声,回道:“没错,只是一时半会说不清,现在时辰已晚,改日我再给你说易容的缘由。”
禾穗看了眼窗外,雨还淅淅沥沥下着,天幕黑压压的。
她站起身,朝谢苓告辞:“缘由不重要,只要跟太后有关就行。
我先回了,不然六局的人怕是会起疑心。”
谢苓也站起来,将禾穗送到门口,把殿门边架子上的油纸伞取了一把,递给对方。
她看了眼绿绮屋子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芭蕉叶和海棠花,看到了窗内有昏黄的烛火亮着。
“告诉张尚宫,这次的夏衣不错,只是绣纹单调了些。”
“夏天到了,花样弄明艳鲜亮些,更衬容色。”
谢苓扶着霞光的手,目光温和又疏冷。
禾穗意识到可能是有外人在,她恭恭敬敬福身行礼,告退道:“是,娘娘,奴婢记住了。”
谢苓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禾穗目送,等屋门又合上,她才撑起伞,拿着霞光递给她的灯笼,走下台阶,踏入雨幕。
大雨滂沱,她的鞋袜很快就湿了。
她走到含章殿大门跟前时,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咒骂着脱下鞋袜提在手里,将里头的水倒了倒,又套回脚上。
“倒八辈子霉了,大半夜被指使来送东西不说,还下雨。”
“晦气!”
“……”
哗啦啦的雨声吞噬渐行渐远的咒骂,芭蕉叶后面那扇窗里,露出张清丽的脸。
绿绮若有所思看着禾穗离开的地方,好一会,才摇了摇头坐回黄花梨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