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晦气,咱们走!”
她低骂一声,到底是顾忌着谢择的话,带着侍女甩袖离开。
见人都走了,谢苓也带着两个侍女去左三的屋子里处理伤口。
……
谢苓处理好伤口,就有院里的侍女引着她进了用饭的屋子。
屋外垂手侍立着几个总角的小厮,见她到了便弯腰行礼,推开屋门道:“苓娘子到了。”
她跨过门槛,朝屋里走。
屋内摆着个四方长条檀木大桌,老太君坐于首位,左右两次位分别是谢夫人和谢家主,往后是谢二爷谢三爷及其妻子,再后面便是按嫡庶长幼排坐的小辈。
谢苓一一拜了长辈,告了座,便坐了。
她的位置在末端,旁边是谢三夫人的表侄女。
许是太久不见,老太君问了谢三爷不少话,母子二人一问一答,十分融洽。
谢苓悄悄
打量这位战功赫赫的谢三爷。
此人年过三十五,面容刚毅,虽不如谢家主和谢二爷容貌俊郎,却也端正。
可惜梦里这谢三爷的结局并不好,他没死于战场,而是朝堂。
谢氏一门绵延数百年,自先帝起更是一跃成为顶级世家,和琅琊王氏并称“王谢”。
至今光主家就有正一品太傅、大将军、三品征虏将军以及尚书左仆射。更不用说谢氏旁支多如牛毛,在各地为官的不在少数。谢苓的父亲就是个例子。
再者谢夫人的大女儿,谢家嫡长女谢灵筠,已侍奉皇帝身侧五载,封号慧德贵妃。
**耀太盛,便有功高盖主之疑,圣上如今对谢氏颇为忌惮。虽谢氏百年世家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可跟宫里对上,也并不是好事。
谢三爷便是死在这种情况之下。
两年后吐谷浑来犯,谢三爷身边出了叛徒,遂久城的布防图泄露,他苦守十五日,在谢大公子带着援兵赶到的前一天,城池破了。
他被削了四肢挂于城墙,死无全尸。
关于这件事到底是皇帝出手,还是其他世家所为,她并不太清楚,那时的她正苦陷王闵后宅,生不如死。
垂下眼,谢苓静静听他们唠家常。
约莫过了半刻,菜慢慢上齐了,侍女们立在各主子旁,执着漱盂、巾帕。
谢苓净手、漱口后,见老太君和谢家主动筷,便也拿起银箸用饭。
寂然饭毕,谢苓正由侍女伺候着以茶漱口,就见门外有小厮匆忙进来传话。
“各位主子安,圣上来旨了,良玉公公正在前院正堂侯着呢!”
话刚落,就听到院子里有道刺耳高扬的声音传来:“哎呀呀,咱家这是来的不巧了,竟打扰到老太君用饭了。”
谢苓抬眼一望,瞳孔猛缩,身子颤了一下。
门外的人穿着深蓝色大袖太监服,胳膊上耷着拂尘,眉清目秀,肤色苍寒,身形瘦长,肩膀微微凹陷。
他笑容亲和恭敬,但谢苓知道此人笑里藏刀,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孙良玉,竟是这只阉狗!
第14章 朝堂世家纷争乱~
梦里这阉狗明面上是王皇后的人,替她多次暗害慧德贵妃。
自己进宫后,自然而然跟慧德贵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她姓谢,就逃不掉。
因着这层关系,孙良玉没少对自己出手。
冰上拖行那件事,就是他给皇帝提的主意。除了这件事外,她被当成妖妃打入内牢的时候,孙良玉亲自上刑,且皆是看不到的暗伤,弄她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暗腐臭的、满是血污的牢房,以及那双冰冷充满腥味儿的手,至今是她的噩梦。
她一直以为孙良玉是皇后的人,毕竟谢家和王家虽面上和睦,还有姻亲,但内里早是风云涌动,互相出手了不知多少次。
直到她上刑场的前一日,方才知道孙良玉是皇帝的人。
他所做的,皆是为了挑拨王谢两家的关系。
梦醒后,谢苓稍作一想,便明白了皇帝同士族间的暗流涌动。
前朝因宦官外戚交替专权,迅速衰败,本朝为了不蹈前朝覆辙,便开始从官职入手减少宦官参政的可能性,逐步确立士族为内侍的这种制度——直接用士族任职的“散骑常侍”,替代了前朝由宦官袭职的“中常侍”。
由此一来,宦官是被压制住了,但士族却更加壮大起来。
直至今日,像王谢两家这样的大士族,基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时候皇帝能否坐得稳位置,还得靠士族扶持。
身为帝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于是自先帝起,便和士族间的斗争不断,虽不可能伤及根本,但也把王谢两家咬下了一大块肉。
谢家现在因着几十年前的大动乱,至今都在休养生息,不说别的,豢养的私兵都还未恢复。
这也是谢家目前不愿跟帝王大动干戈、低调处事的理由。
谢苓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被老太君苍老的声音打断。
“倒是稀客。”
她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谢老太君和其他人纷纷起身,她便也站起来,跟在末尾朝屋外走。
孙良玉扫了一眼,见谢家人一个不落都出来了,便笑着朝老太君和谢家主行礼:
“谢老太君,谢家主,不是咱家不懂规矩,是圣上交代了,命咱家一定要快马加鞭来送圣旨。”
说完,又对着谢家其他人恭敬点头示意。
“嗯,良玉公公不必多礼”老太君握着虎头杖,颔首冷淡道:“宣旨吧。”
孙良玉闻言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谢家人除了谢老太君和谢家主外,其他人都跪下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