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落在她小臂上,抖了抖翅膀上的雨水,乌黑的眼珠看着她,乖巧的不得了。
谢苓用指腹捋了捋它头顶的翠绿羽毛,将它颈间的小竹筒取了下来。
拔开塞子,里面是两张卷在一起的纸条。
她打开了一看,神色冷肃了下来。
雪柳正好端着新煮的金丝燕窝羹进来,就看到主子手中捏着张纸条,脸色沉冷,若有所思。
她将粉釉冰裂小碗放下,看到了书案上的翠鸟,明白过来这是收到云台城的消息了。
犹豫了一瞬,走上前去,她低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谢苓回过神,起身走到烛台跟前,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火舌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火舌吞噬,沉声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纸条成为灰烬,她转身看着雪柳道:“好消息是流徽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能提前认祖归宗进王氏。”
雪柳道:“那坏消息呢?”
谢苓一面答,一面坐回书案前:“坏消息是,陈婕妤殿中那尊玉观音,查到些眉目了。”
雪柳思索了一下,问道:“可是跟寒山寺有关?”
谢苓嗯了一声。
“云台城查出,这尊玉观音的旧主,是二十年前扬州某富商之妻的物件。”
“打造这玉观音的匠人说,这玉料在麝香中浸泡过一年多,女子若日日接触,会导致小产,乃至不孕。”
“富商的妻子将这玉观音送给了妯娌,为的是让小叔子绝后,好让丈夫得到所有家产。”
“后来几经转手,到了寒山寺。”
雪柳瞪圆了眼睛,愕然道:“太后将这东西送给陈婕妤,是…是为了让皇帝绝嗣?”
第119章 宫阙玉阶生白露~
谢苓嗯了一声。
梦中她曾在沈松青太医那得知,司马佑被人下了绝嗣药。
她本以为是宫妃或者是士族做的,现在就这玉观音一事来看,恐怕还有内幕。
太后虽说不是司马佑亲母,可却也并未听说过二人之间有龃龉,她让司马佑绝嗣的目的,很难说。
总之不会是为了她的母族桓氏。
毕竟若想让桓氏复兴,最好的做法是让桓氏女入宫为妃,并且诞下皇嗣,再除掉司马佑,扶幼帝即位,做到外戚专权。
这是比较常见,也是最管用的方法。
但自五年多
前司马佑即位,后宫就不曾有过桓氏女。
谢苓忖度了片刻,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张宣纸,裁剪开来。
她沾了墨汁,提笔写下几行字。
雪柳伸着脖子看,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有些疑惑。
“娘娘,崔瑛是谁?”
谢苓道:“桓氏家主,定国公桓荣的继室,去岁冬猎我见过一面。”
“她是清河崔氏的庶女,年二十六,去岁见时,似乎日子不太好过。”
雪柳“啊”了一声,说道:“那桓荣是太后的大哥吧,五十多了,年纪都能给崔瑛做爹了。”
谢苓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她若是没上了谢珩这条船,跟崔瑛的命运也没什么差别,甚至会更惨。
那日在猎场的看台见到崔瑛,观面相是个倔强耿直的,明明才二十五六,看着却消瘦沧桑的厉害。
她还记得在小时候,就听说崔瑛为抗拒婚约自裁,但是被救了回来,强行绑上花轿。
嫁进桓府后,估摸着没少被桓荣那老叟折辱。
“我想着查查她的底细,若她现在依旧有心脱离桓氏,那就能为我所用。”
“她嫁到桓氏八年,总该知道些辛密。”
人都是会变的,她也不敢确定崔瑛会不会被磨平了棱角,毕竟桓荣一死,她就是正儿八经的桓氏“老”太君。
因此还是要让云台城的暗人去搜集些信息,调查一番,才算稳妥。
雪柳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样也好,如果她愿意为您做事,自己也有机会离开桓氏了。”
谢苓写完一张,又写另一张纸。
另外的纸张,是关于安排流徽进王氏的内容。
写完后,她拿起纸条顶端两角提起,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等墨水干透后卷起来,放进了竹筒。
她让雪柳去条柜里拿了鸟食,给翠鸟喂了点,又捋了捋羽毛,才将竹筒挂回它颈间,打开支摘窗放飞了出去。
窗外的黑夜沉沉,阴雨像银色黏濡的蛛丝,网住了整个红墙影影的宫廷。
翠鸟划破柔软的蛛网,没入潮湿的夜。
谢苓抬手接了几珠冰凉的雨,深深吸了一口气。
湿漉漉的味道,压住了她焦虑的心绪。
她合上窗,坐会案前,慢慢将金丝燕窝羹用完。
……
翌日一早,断虹霁雨,草镀新色。
长公主那边又来了信,催得很急,希望谢苓早些顺着玉笼庵这个线索,将寒山寺与太后、皇后的事了解了。
谢苓现在还不能忤逆长公主,她现在只是云台城代理副城主,还没能把全部权柄都转移到手中,因此还得与其虚与委蛇。
做肯定是要做的,但三月份肯定是不行。
有些事情她还没查清,贸然动手不仅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索了良久,她决定先去趟永巷冷宫,见见陈婕妤。
月初陈婕妤被废入永巷后,慢慢便别人遗忘了,包括她的“好姐姐”筠妃。
谢苓倒是一直暗中命人照看陈婕妤,怕有人会杀人灭口。
她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对其以援手,只是现下出了玉笼庵这档子事,不得不提前去见。
确定了司马佑下朝又去了正阳殿论道,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谢苓便带了雪柳,乘步辇去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