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苓,我怎么会杀你。”
“我……如何舍得杀你。”
……
待谢苓醒来,后背和额头全是冷汗,喉间像是被棉花堵塞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屋外天光明亮,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笼上一层金芒,刺眼而温暖。
梦里的恐惧,这才慢慢消散了。
她坐起身,唤雪柳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心头那点痛苦的情绪,彻底压了下去。
靠在床头,她细细回忆起这个奇怪的梦。
梦里,居然是她跟谢珩的洞房花烛夜。
如果没猜错,谢珩成了皇帝,而她似乎是皇后。
先不论为何二人在一起,她在意的是为何梦里的自己要杀了谢珩。
以及谢珩那几句话。
为她家人报仇。
她家人……梦里遭遇了不测?
谢苓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太过紧张。不过是个梦罢了,没必要思虑这么多。
*
腊月二十五,天蒙蒙亮,便有御驾和众多朝臣马车,浩浩荡荡前往定林寺。
今日所图关乎后头的谋划,因此谢苓一夜未休息好,再加上起得又早,她便困倦难忍。
马车摇摇晃晃,她靠在马车上小憩,心中想着定林寺的事。
今日是大靖每年一度的年前祈神日,皇帝和太后会亲临定林寺,祈福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除了太后和皇帝会摆驾外,一些宫妃和官员及家属也会随行前往,并且以此为荣,认为这是皇帝的认可。
梦里这一年的祈神日不可谓是不精彩。
先是祈福用的金鼎不慎落入湖中,鼎取回后,里头竟然多了个雕刻着“湛为圣者”的石头。
会稽王名为司马湛,这石头所指,再明确不过了。
皇帝当场大怒,立马就要命人捉了会稽王,却被太后以祈神重要为由,阻拦下来。
后来祈神日后,皇帝再想动会稽王,就遭到了几大士族的阻拦。
朝堂自此开始动荡不安。
皇帝因为会稽王的事,开始迷恋上玄学,被妖道蛊惑着开始炼丹修道,不问朝政,只问长生。
可惜她死的早,不知会稽王到底有没有成皇帝,谢珩又是否灭了大靖取而代之。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苓娘子,到地方了。”
第92章 太白凌日天下乱~
祈神日举行的寺庙一向是不固定的,每年十月份由钦天监观星相而择,而后提前一个半月通知给所选寺庙。
今年宫里十分重视这次祈神日,一方面是边关战事吃紧,半个多月前传来谢择违背皇命带着一队轻骑前往于阗,而后失去消息,另一方面是北边出现了一支极为骁勇善战的叛军,十来天就聚集了上千人。
皇帝本就软弱,见此情景,便将江山稳固的愿望寄托在了这次祈神日上。
听闻半个多月前,就有宫里太监来定林寺督办各项事宜,更有工部和礼部派人打扰沿路街道,逐撵闲人。
而定林寺的僧人更是日日忙乱,准备祈神日用的香炉法器,阵法经书。直到三日前,才算是全部准备妥当。
谢苓将手搭在车夫小臂上下了马车,远远缀在队伍最后头。
皇家仪仗逶迤肃穆,她远远眺望向队伍前端,看清了皇帝出行究竟有多奢靡。
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龙版舆,宫婢撑着曲柄九龙黄金伞,一旁还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
紧随其后的,便是太后、宫妃以及诸大臣的马车。
队伍很长,几乎延伸到了半山腰,她若是站在原地等待,估摸得吹小半时辰的冷风。
想了想,她朝车夫道:“我先回马车,等进寺的队伍过半了,你再唤我。”
车夫恭敬称是。
谢苓便和雪柳重新坐了回去。
刚跟雪柳说了几句话,就忽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是一道张扬而爽朗的声音传来。
“苓娘子,你在里面吗?”
“我是余有年。”
谢苓用手挑开侧面的帘子,抬眸看去。
少年身着标志性的紫衣玄氅,肤色比两个月前见时黑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些,轮廓更加锐利分明,唯独那双眼,依旧亮得惊人,像是含着两团灿烂的烟火。
见谢苓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余有年的脸微微泛红。
他挠了挠头,笑道:“两个月前我去军中历练了,如今谋了个前锋小将得位子,等年后就要随军出征。”
谢苓不明白他为何专门跑来说这个,她只好笑了笑,礼貌回道:“那苓娘便提前祝余小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闻言,余有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看起来依旧有少年人的傻气。
他重重点头,望着谢苓的面容,忽然脸又红了。
马儿在他身下晃动,打这响鼻,看起来不太安分。
他摸了摸马脖子上的毛安抚,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来,扭扭捏捏递给谢苓:“之前听闻你掉崖,我本想偷溜出营去找你,结果被人发现了,打了几军棍关了禁闭。”
“还好你没事。”
“这盒子里是我寻来的药,对寒症有奇效,你用用看。”
谢苓想起谢珩独断的性子,略微歉疚的摇头:“上次的止咳丸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好再收你的东西?”
“而且我病已经大好了,这药余小将军不若留给需要的人。”
余有年神色瞬间失落起来,眸光暗了几分,看起来像只委屈的大狗。
他捏着木盒,眼巴巴看着谢苓,却发现她看着脾气软,实际上倔强的很。
可他又不甘心把东西再拿回去,于是将盒子一下从窗子里丢进马车内,拉起缰绳御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