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默默打量着谢珩的情绪,见他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出神,便轻声唤道:“堂兄?”
谢珩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眼看向谢苓,就见对方神色有些忐忑,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
莹白如玉的耳垂上,赫然是他送的那只桃花粉玉耳坠。
亭中微风四起,雪白的纱帘随风而动,将亭外的雪景遮的影影绰绰。
谢珩的心,跟着那飘动的纱,忽然就乱了。
他清楚记得,那一日,他是如何情绪失控,将她抵在镜台前,将这耳坠亲手戴在她的耳垂上。
那日,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令人心颤的厌恶。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戴这耳坠,而他,也再未强迫她。
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呢?
是剿匪时她为他挡箭,是她追随他跳崖,还是在他装失忆泡药浴时,问他是否喜欢她。
喉结滚动,他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滞涩。
谢苓正在看着他,明媚清丽的面颊上挂着羞赧和忐忑,澄澈的双目在他面上滚了一圈,似乎是不敢再说话。
他仿佛要被她的视线灼伤。
谢珩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垂下眼,抬手端起梅子酒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清甜的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划入喉间,冲散了那分难以呼吸的滞涩感。
他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放下酒盅,低声回应:“多谢。”
“你的心意…我知晓了。”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锦盒,手指摩挲到了锦盒上凹凸的纹路,细细一看,才发现上面雕刻着一副雪竹图。
并不太精细,甚至称得上难看。
这手法显然是初学者。
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觉得歪歪扭扭的木刻,顺眼了起来。
谢苓看到谢珩在看锦盒上的木刻,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刻的,本想着堂兄喜竹,刻在上面也算是个小小的心意。”
“可没曾想,我手太笨了,刻坏了好几个盒子,还是难看的紧。”
谢珩捏着盒边的手紧了紧,他摇了摇头,说道:“不难看。”
“它很好。”
声音有几分低沉的哑。
谢苓看起来高兴了不少,唇边漾起笑,语气轻快:“堂兄喜欢就好,快打开看看。”
谢珩嗯了一声,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支十分别致的青玉竹簪。
色泽青翠,纹路栩栩如生,簪尾上的竹叶,在光影变动下,仿佛真在随风晃动。
手指划过簪身,指尖下是玉器特有的温凉润泽。
这玉簪,比不得他平日用的,但却格外和他心意。
谢苓很了解他。
她似乎…中意他。
意识到这一点,以往波澜不惊的心,忽然就翻涌起来。
谢苓一直观察着谢珩的神色,感觉到对方气息紊乱,往常沉静的眸色变幻莫,她心中那点猜测,终于笃定下来。
谢珩确实喜欢她,并且似乎…自己意识不到。
她心头划过讽意,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可怜。
上辈子飞蛾扑火,却求而不得,落得烈火焚身的下场。
这辈子主动疏离,步步算计,却能得到他的注视。
何其可笑。
她敛下眼底的暗色,又为谢珩斟了一杯酒。
“堂兄,生辰快乐。”
“祝你,今生得偿所愿,万事顺遂。”
闻言,谢珩合住锦盒,将其放入袖间,接过了酒盅。
“多谢。”
一如既往冷淡,谢苓却听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温柔。
二人酒盅轻碰,亭中共饮酒。
一杯罢,她又为谢珩斟了一杯。
二人都不是多话的,只静默饮酒,时不时会说一两句话。
亭外风雪渐起,碳炉逐渐变凉。
谢苓双颊微红,逐渐有了几分醉意,她看着亭外的风景,声线带了些模糊的鼻音:
“堂兄,起风了。”
“最后为你弹一曲,咱们便回府吧。”
谢珩却道:“我来吧,你听着便好。”
谢苓也没拒绝,毕竟大冷天伸出手弹琴,着实不是什么美事。
谢珩起身,跪坐到古琴前,冷白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扬的曲子便倾泻而出。
他一身雪色大袖衫,身姿挺拔,墨发被风吹动着。身前是玉质天成的美人,身后是萧瑟壮丽的雪中湖景。
谢苓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发现是首没听过的曲子。
曲调乍听婉转悠扬,再听疏冷桀骜,就如同谢珩这个人一般,看起来斯文温润,实则疏冷桀骜。
一曲罢,谢珩起身。
“回去吧。”
谢苓点了点头,站起身。
她晃了晃脑袋,看起来有些站不稳。
谢珩见状,眉心微蹙,上前扶住了谢苓。
“既不胜酒力,就不该饮酒。”
谢苓似乎是真醉了,琉璃珠一样的眸子里满是迷蒙,盈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水汽,就这样一眨不眨撞进他的眼中。
她双颊微红,唇瓣莹润,像是浸染了花汁,
谢苓刻意无力地靠在谢珩身侧,感受到他身子有一瞬僵硬。
“堂兄,我没醉。”
说话声音黏糊糊的,还有几分任性,吐息间是梅子酒特有的甜香。
酒气和熏香萦绕在一起,还隐隐掺杂着谢苓身上的桃花香气,谢珩忽然觉得自己也有几分醉意。
他抿唇,平稳了气息,凝着她水润迷蒙的双眸,语气沉静:“好,你没醉。”
“等船夫来了,咱们就回府。”
谢苓却忽然抓着他的手腕,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踮脚戳着他的脸,歪头道:“堂兄,你长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