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夫人,因为这件事,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现在都还没醒呢。
谢苓知道谢珩此人薄情寡义,但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亲生母亲身边的人都能下手。
甚至是当着对方的面。
很明显,这是一种警告,一种震慑。
她沉思了片刻,问道:“可有谢二爷的消息?”
雪柳点了点头,说道:“朝中的事奴婢打探不到太多,折柳这两天似乎和裴凛闹了别扭,递出来的消息也不太全。”
“只说是三司会审,确实查出来谢二爷确实私藏金矿。”
“皇帝怒极,当场就要将谢二爷送入诏狱,但是不知为何又没动手。”
“现在谢家主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甚至没空管昏迷的谢夫人。”
“小姐,一个金钗就能引发这么大的事,您真的好厉害。”
谢苓笑了笑,没有做声。
其实,她并不知晓谢二爷有金矿。
最开始,她只是想借王氏的手将“谢灵音用御赐之物收买土匪”一事扩大,以达到拖延时间,铲除谢灵音,以及拉谢家下水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谢二爷居然真的胆大包天私藏金矿。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正常。
一个敢通敌叛国的人,能私藏金矿不奇怪。
不知道谢珩是否会插手此事,毕竟若不处理好,谢氏会被王氏撕下一大块肉。
想着,她便问道:“堂兄可有插手此事?”
雪柳摇了摇头,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二公子这几日都守着您,未曾离开过。”
闻言,她神色有些怔然。
她不傻,梦里见过太多
痴男怨女,也真心实意、飞蛾扑火爱过他。
自然知道动情是什么模样。
谢珩……
或许真的对她动心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苓心跳忽然有点快。
像是被丝线缠绕,拽着她跌坠一片虚无深渊,有些透不过气。
她摸了摸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珩眼里只有权势,就算动心,也占据不了他内心的全部。
但是于她而言,谢珩只要有一丝动心,那她就能借此机会得到更多。
垂下眼睫,她俯身朝雪柳耳语了几句。
雪柳听完,神色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称是。
*
另一边,延和堂书房。
谢珩坐在窗根边的檀木圈椅上,神色淡漠。
谢家主立于案前,额头上青筋暴跳,显然是气急了。
“你对你母亲的手下出手,我暂且不说。”
“可两天了,你母亲昏迷两天了,为何不去看她?!”
谢珩掀起眼皮,狭长的凤眸里带着毫不遮掩的讽意,语气不咸不淡:“看她?”
“平时母慈子孝演演罢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您别忘了,七年前您是如何说的。”
谢家主牙关紧咬,忍了再忍,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们,可论血缘,我们终究是你的父母。”
“你母亲就算做了错事,可她也是为了你好。”
谢珩冷嗤一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为我好?”
“为我好,所以……亲手杀了三弟?”
第87章 一烛燃寒照夜明~
谢珩从书房出来时,天上又飘起了雪。
今年的雪格外多,天总是晴着晴着,就忽然阴云盖顶,寒风横扫。廊檐下薄薄的雪屑被风一吹,打着旋卷起,又堆积到角落。
谢珩仰起头,看到远处的山色楼宇皆弥漫在雪色烟雾中,变成了淡淡的灰,更远处的皇城,影影绰绰的溶入迷蒙的雪幕。
他的心绪也变得有些阴郁。
廊下飞鸟振翅,自树梢跳跃远去,振落枝杈上的积雪,洒落在谢珩眉宇肩头。
微凉的触感,令他回过神来。
听着书房里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唇角勾勒出一抹讥笑。
九年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天,只是因为疯和尚一首“生有妙华藏,十三谋八荒。若问有何丧,银锵碎玉珩。”的判词,他的亲生母亲,便打着为他好的名头,杀了刚过完六岁生辰的三弟。
三弟叫谢锵。
曾立志要做三叔那样的将军,说不能辜负母亲为他取名为“锵”。
可也正是这个让他满怀雄心壮志的名,让他死于最信任的母亲手里,还是那样惨烈的方式。
更可笑的是…那女人杀了三弟后,竟忘了这一切。
一首可笑的判词,让他看清了父母的冷血自私。
只因他们认定自己终将稳坐明堂,前路不能有任何阻碍。
于是按照和尚的方法,亲手解决了三弟这个“障”。
十一岁的他,在延和堂外跪了整整两天,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未能改变她的主意。
他的三弟死了。
死时,手里还攥着他送的生辰礼。
他从未如此愤恨过自己,愤恨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三弟惨死,就连尸身都不能亲手掩埋。
后来,为防止他闹,刺激到失忆的谢夫人,谢家主将他关了禁闭,并且将谢府知情的下人换了一茬,灭口的灭口,驱逐的驱逐,对外称三儿子突发疾症去世。
而他,成了谢氏的傀儡。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将谢氏的部分权柄逐握在掌心,才得到了与谢家主谈条件的资格。
书房内打砸声停,恍惚间还有谢家主浓重的喘息。
谢珩眸光淡漠,抬手扫落肩头的雪屑,将墙边立着的伞撑起,独自一人踏入茫茫飞雪。
雪幕如织,掩盖了他来时的路。
书房内,谢崖瘫坐在椅子上,儒雅的面容怒不可遏,又复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