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哨声唤回了山匪头子狂妄上头的情绪,他意识到不对,转头朝身后大喊:“快撤,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崖壁上轰隆隆一阵巨响,谢苓借着雪色仰头看去,只见积雪夹带着巨石,轰隆隆从山崖上滚下,就像奔流的白色瀑布,震耳欲聋。
她清楚地感觉到地面都在震颤。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嚣张的山匪就被雪流和石块吞吐,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而谢珩所带的人,正好距离雪崩之地隔着百步不到的距离。
她几乎能想象到,雪和石块下掩埋着的山匪们,被砸成了何等恐怖模样。
谢苓把氅衣完全掀开,转头抬眼,目光震惊地看着谢珩。
他这是……早就埋伏好了人手。
先诱敌深入,再瓮中捉鳖。
一旁的谷梁老将军显然也没回过神来,直到后头的士兵们欢呼起来,他才有些羞愧的看向谢珩。
“是老夫错怪你了。”
“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派人去埋伏的?出发前我点过人数,并未少人啊。”
谢珩淡声道:“出发前三个时辰,我派三十黑鳞卫快马加鞭,提前来此布置埋伏。”
“那些山匪和朝中大臣有牵扯,他们知晓我们行进路线和出发时间,一路上都在观察我们的人数变动和队形。”
“相应的,庐西山的布防就会变少,再加上是下雪天,他们不会发现黑鳞卫早已到来。”
谷梁老将军连连称赞,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谢珩。
“有勇有谋,敢作敢当,好小子!”
谢珩神色温和了几分,拱手道:“谷将军客气。”
谢苓沉默听着他们对话,心中情绪万分复杂。
一方面觉得还好都在谢珩算计内,一方面又觉得对方谋划也太深远了,居然出发前就了解清楚了此处地形和山匪的情况,并且提前做好准备。
她抿唇垂眸,忽然瞥见对方握着缰绳的手臂衣袖上有团深色的污渍,她下意识用指尖沾了沾,感觉有些黏腻,抬手一看,白皙的手指上染的竟是即将干涸的血迹。
谢珩受伤了。
她正要转过头提醒谢珩,余光穿过他的手臂,忽然看到雪堆里摇摇晃晃站起个人,手中的弓拉成了满月,箭头映着雪色,寒光泠泠。
谢苓瞪大眼睛呵道:“小心!”
话头刚起,那箭就破空而来,谢珩却因为胳膊受伤,动作慢了许多。
谢苓来不及反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珩现在不能死。
她快速抬手抓去,那支箭狠狠擦过她的虎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她拉扯带倒,还好箭被她一挡,偏移几分避开了谢珩的后心,紧接着被反应过来的谢珩用剑击落在地。
而那个侥幸活下来偷袭的山匪
头子,则被谷梁将军甩出的长枪钉在雪地上,跪地不起。
谢苓呼出口气,后知后觉虎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抬起手看,才发现虎口处被箭擦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淌到手心和袖口,染红了一片。
她轻轻“嘶”了一声,正要撕一角干净的布料简单包扎一下,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在雪色下又白又冷,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交织着干涸的血迹,红白相间,有种摄人的美。
她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疑惑道:“堂兄?”
对方眉头皱得很紧,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流血的手,眸光沉冷,隐隐带着怒气。
“为何如此鲁莽?”
“我还用不着你来救。”
谢苓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这叫什么话?她出手相救还有错了?她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结果腕间那只大手纹丝不动。
她恼怒开口:“堂兄说得是,是我多管闲事。”
谢珩叹了口气,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后洒了些药粉在伤口处。
谢苓只觉得伤口一阵冰凉,很快血就止住了。
他解开衣襟,从里衣上撕了一块布条,轻轻缠绕在谢苓的掌心,嗓音低沉:“日后,不必如此。”
谢苓没有回应,垂眸不言不语。
谢珩松开了手,目光从她的裹着布条的手心,落在了她有些凌乱的发顶。
她低垂着头,浓卷的睫毛轻颤,红唇抿出委屈又倔强的弧度。
谢珩心里说不出的闷堵,还有些愧疚。
他慢慢收回视线,抬手用大氅将人裹住,挡住谷中呼啸的寒风。
谷梁老将军看看谢珩,又看看他怀里那个娇弱貌美的女郎,露出了然的笑。
早就听闻谢珩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长得貌美如花不说,还颇得谢珩重视,时常带在身边。
朝中不少人说他带着堂妹,可能是抬高对方的身份,好给她找个好夫家,得以反哺谢家。
要他看啊,什么堂妹,分明是情妹妹。
他活了几十年,见多了爱恨情仇,敢笃定谢珩对他堂妹心思不纯。
只不过…这漂亮的小姑娘,似乎对他无意。
谷梁不怀好意地扫视着谢珩,心说叫你天天的那么狂妄高傲,总有人会让你栽跟头。
谢珩感觉谷梁老将军的眼神有点奇怪,却又不明白为何。
他不欲多计较这种闲事,对谷梁道:“山匪的老巢已经摸清楚了,里面人手所剩无几,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一网打尽。”
谷梁点头称是:“是,总督!”
这算是认可了谢珩。
两人带着队伍绕路上山,走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就在一处深林里看到了山匪的寨子。
寨子很大,相当于一个大型村落,里头灯火通明,门口的哨亭上站着放哨的人,正在毫无知觉的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