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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窈窕(34)+番外

作者:小睡狸奴 阅读记录

还不等他发火,阮窈擦去脸上泪痕,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裴璋坐在书案后,久久未动,鼻端仍萦绕着她沐浴过后发肤上的幽香,若有若无,扰人心智。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被撕碎的书信,不觉间,心底里连日沉积的郁气却渐渐消弭了几分。

只是……她如今是越发大胆了。

*

阮窈怒气冲冲回到自己的卧房,半晌都无法入睡,烦躁地在榻上翻来覆去。

这沈介之不知在想什么……如今她身无长物,身份不祥,他还莫名其妙就想娶她,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难不成这世上的男子个个都热衷于当那救风尘的英雄,见美人落难从而心生不忍。

可这世上有这样好的事吗?阮窈细细想来,只觉得十分可笑。

所幸自己不是裴府的女奴,虽说裴璋把她带到了钱塘,可两人到底非亲非故,他即便当真厌弃她,左不过是把她撇下罢了,又有何资格干涉她的终身大事。

阮窈直直躺在榻上,睁眼望着黑漆漆的帐顶,愤愤然骂了一声。

直至第二日睡醒,她再度回忆起自己昨夜一气之下撕碎信笺,还扔了裴璋一桌子的事,心中又隐隐浮上几丝悔意。

他最后望向她的目光喜怒难辨,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阮窈咬着下唇,焦躁地扯了几下被角。

重风来屋外喊她时,她虚弱地哼了两声,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一直到申时都未踏出过房门,也不曾用膳。

总归阮窈在过来的路上便悄悄带了些吃食,何必出去触霉头。

且她一时半刻还未想好要如何应对裴璋,嫁人自是不愿,可若他不肯再把自己带在身边,兴许她最后还是得去探一探沈介之究竟是何用意。

法净寺在山中,也不知重风是从何处请到的女医,说是要为她诊治。

阮窈有癸水在身上,一口咬定自己腹痛难受,即使是医士也不能说什么。

叩门声再度响起时,已近黄昏时分。

阮窈手上恰好拈着块酥点,闻声蹙了蹙眉,把酥点置于榻旁的小桌下。

门外人不急不缓又叩了几下,阮窈料想是女医为送药而来,便说道:“进来吧……”

片刻后,门被人轻推开,吱呀一声响。

她侧目望过去,来人一身白衣,柔暖的夕阳洒落在他身上,为袍角笼上一层清淡的光晕。

阮窈嘴唇微动,顿时哑了声。

第19章 这些眼泪都是为了他而流

裴璋踏入内室,缓步走至她榻旁。

这所屋宅不算宽敞,他生得颀长,原该是有几分逼仄的。只是他仪态温文,一举一动都将世家公子的修养镌刻到了骨子里,反倒将屋子衬出些许风雅来。

阮窈一头发丝自昨夜起就不曾梳起,此刻颇为凌乱的披散着,未簪任何珠钗。

她没有料想到裴璋会来,不由有些不自在地微低下脸,一缕乌发继而垂落在颊边。

倘若此刻换个寻常男子站在她榻前,大抵还会惜玉怜香一番。可若是裴璋,约莫只会说一句“披发左衽”吧?

“可好些了?”他垂眸看她。

阮窈蹙起眉,还是点了点头。

“明日也该动身回去了。”裴璋缓声告知她。

她闻言一愣,又小声说道,“我不走。”

裴璋嗓音微沉,并非是同她商榷的意思,“寺院并非儿戏之地,明日我会让重风送你。”

见他说完话便起身欲走,阮窈强忍着火气,无可奈何地仰起脸望着裴璋,“那公子呢?是与我一道离开吗?”

“我还有事在身,暂且不急。”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为何让我先走?”阮窈声音缥缈起来,话里又带上了细软的哭腔。

裴璋见她很快又要落泪,眉心不禁跳了跳。

她本就生了双黑白分明的鹿眼,连着细弯的柳眉,噙起泪来,也如海棠含露,诱人爱怜。

“何故要哭?”他仍旧十分耐心地问。

阮窈泪光莹然,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反问他道:“那公子又何故要这样?”她顿了顿,哽咽着说,“车夫不见的那日,我与沈大人偶然遇到,原想着他时常跟随公子办差,便向他问了好些公子的事。我不敢揣度沈大人是何心意,可公子为何张口就劝我同他结亲?”

“如此说来,你并不情愿。”裴璋将她的眼泪尽收眼底,垂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阮窈不答,眼睫上都挂着泪珠,低低说道:“我是否情愿,公子当真不明白吗?”

她声音发颤,却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倘若如此,便将我送走吧——也好过再令我像昨日那样伤心。”

裴璋抿了抿唇,目光带上几丝探究,细细端详着她。

眼前人面颊哭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红,肩胛好似垂下的花枝。

他居高临下看去,隐隐可以见到她衣襟之下一片绵软的白腻。

她浑然不觉,又抽泣了一声,这般哭了好一会儿,迟迟未能等到他的劝哄,眼泪最终自行止住了。

像极了跌跤以后,双亲并不在旁,只能自顾自爬起来的稚童。

她鼻尖通红,语气中的幽怨压也压不住,“我哭了这样久,公子既不回避,也不劝慰半句,当真是……有失君子风范。”

裴璋不禁有些失笑。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走的人,此刻话里却尽数是对他的埋怨。

只是她的眼泪好似绵绵的雨,这两日接连不断地落入他心中,逐渐将心底的沉郁之气洗刷干净。

倘若他想,任她佯装也好,乞怜也罢,总之桩桩件件,这些眼泪都是为了他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