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醒后,嗓子眼里的血腥味萦绕多日不散,她早就猜出几分端倪。然而裴璋惯是会对她装可怜的,如今忽地不再拿伤势示弱,倒使她忍不住留意起他的一举一动了。
直至侍女不小心说漏嘴,阮窈才知晓了完整始末。
裴璋没有出声,只是任凭右臂垂着,仿若并未察觉到阮窈的目光。
直至她眼底现出一抹亮亮的水色,继而伸手去拽他左袖,裴璋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慢条斯理拂去衣上的落叶、尘土。
后半截路,阮窈伏在裴璋背上,由着他背自己,手臂则环住他的脖颈。
“二殿下会继位。”他俯身,掂了掂背上的人,怕她往下滑:“我向他求了恩旨,新君会以天子之名,为我与你赐婚。”
他深知旁人是如何议论她。纵使他再嗤之以鼻,却也不愿她因此而生出半点心结。
九天皇权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大股敲骨吸髓的枯藤。可于庸碌凡夫而言,却比千万条驳斥都来得痛快,自能封尽这些悠悠之口。
此时天色渐晓,晨曦穿透层层夜色,劈云破月而来。天地间不再是一片影绰朦胧,四下明亮可辨,再不必担忧会被沿路荆棘所绊倒。
许是她久未应声,裴璋微微偏了偏头,用面颊轻蹭她的额。
几缕微凉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倒似是一只讨好人的狗儿,在向她倾吐着爱意。
微痒的触感在肌肤上漫开,阮窈也蹭了蹭他。
前路是一片霞光万丈,那些前尘旧梦则被夜风所卷碎,遥遥散落在这片山色之中,再不能侵扰她。
*
阮窈悄悄让裴璋去劝说住持,终于如愿让妙静下定决心还俗。
她与自己年纪相仿,从前落发不过是为了生计的无奈之举,如今又何必还要枯守于青灯古佛前,不若随她回洛阳,择间商铺留下来学着管账,也合了她识字算数的本事。
阮窈携着妙静,先去最近的一家认铺面。
她正眯起眸子去打量架上那座青玉壁,只听珠帘响动,两名客人被侍者迎着走进店。
彼此目光无意间撞上,不由都愣住了。
温颂梳着妇人发髻,仍是一张盈盈芙蓉面,原本正与身侧郎君细声谈笑着什么。这会儿瞧到她,眸光微微一动,连步子也顿住了。
而她身侧的男子,正是沈介之。
阮窈不知他们何时成的婚,转念一想,也不禁觉着这两人的确般配。
实则她与温颂本称不上有何仇怨,沈介之对她的善意她也记着,阮窈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便笑着向二人点了点头,彼此间也算是打了招呼。
离开的时候,见温颂相中了铺内玉器,她取过纸笔,而后比划给伙计看,让他们到时为这夫妻俩折个价便是。
回到王府,仆从都在忙碌着收整箱柜。
瑟如嘴上说是不肯随萧寄去守陵,谁想他们从广陵回来后,才听闻她又反悔了,追着萧寄去了皇陵,将女儿托付给萧寄的母妃代为照看。
王府主人相继离开,阮窈和裴璋的婚期很快也要定下来,自是预备着搬离此处。
他们婚后并非住在裴府,裴璋另行购置了一大座府宅,近期才开始修缮。
阮窈提醒侍女莫要忘了莲池里的那只龟,侍女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待她来到后院莲池一瞧……瞬时呆在了原地。
只见池中居然多了七八只乌龟,且每一只都是呆头呆脑的绿毛龟,她哪里还能分辨得出哪只才是霍逸所送。
“娘子……是带哪一只回府?”侍女小声问她。
阮窈咬着牙,双手比划一番:“全带走!”
*
裴璋连日忙于萧定登基之事,不得已又是入夜后才回来。
阮窈因着乌龟的事恼他,有意不肯去门外迎,反倒令人备了水,自顾自躲着沐浴。
门外传来沉稳步伐声时,侍女轻声禀报:“娘子正在房中。”
“你先退下吧。”裴璋嗓音温和。
阮窈如何愿意让他进来,可又偏巧说不出话,急匆匆就要起身擦拭,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璋缓步而入,扶着她的肩又将她稳稳按回热水里,笑了笑:“这样快便洗好了?”
他换下朝服,难得穿了身圆领袍,玉白色衬得眉目更是清隽,目光却沉沉落在浴桶之中,而后慢条斯理地撩起衣袖。
阮窈拍掉他的手,恼火地瞪着他,动唇质问乌龟之事。
裴璋神色坦然,一本正经同她解释道:“龟主长寿,流水聚财,确有此说法,故而才多养了几只。”
她竟不知裴璋何时相信这些,顿时气得又要去打他的手,手臂挥动间溅起好些水花,让他衣袖也被打湿了。
不多时,他将自己的衣袍褪下,顺手搭在身后木架上。
湿热将她肌肤都染成浅粉色,连浴桶里的水也变得轻浮起来,连同着裴璋一同撩惹她。
自从那次书案上后……他便总怕阮窈体弱,多是在克制着。此刻也只是轻轻摩挲,眸中映出一池情动的水色,呼吸愈发粗重。
她在水下也感受到了什么,浑身都开始发烫。
腿侧被研磨得一片炽热,仅仅如此,他唇中也接连泄出几声喟叹,听得她面红耳赤。
裴璋用手指轻轻探下,她在水下想去抓他的手,匆忙间却蹭过了旁的东西,令他难耐地闷哼出声,嗓音像是扯不断的藕丝:“窈娘……”
“许久未亲热过了……”他动作未停,几乎每个字都含着颤音:“我会很轻……”
他喘息着求她,阮窈微微张开嘴,脖颈不断向后仰,咬着唇瓣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