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圈布条垂落而下,那沙包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落在地上,尘土飞扬,砸下深浅不一的小坑!
没想到少年双手双腿竟负着如此沉重的沙袋,身姿却还如此灵巧敏捷!
这些沙袋平常只有睡前才会解下,有时睡着了也会带着。
现下解放了双手双腿,江铃儿活动了下四肢,很快两手起势,失去黑纱遮挡的杏眸明明白白袒露于人前,杏眸深处好像燃着两簇火苗,直直盯着赵逍:
“再来。”
赵逍眼见那落地的布条沙袋,还有少年一双泠泠的杏眸,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白了,又扭曲起来,继而脸色难看到极点,隐隐铁青。
裴玄抱臂勾唇,凤眸凝着一层浅淡的笑意。
高台之上,抱着古琴的女子一手托腮,沉吟着:
“终于有意思起来了。”
与此同时日月堡少堡主纪云舒长睫狠狠一颤,金色飞镖嵌入掌心,茶水被打翻在地,近乎失态的,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第91章 “我警告你,不准用奔雷掌做这……
高台上。
高阳惊愕,一把扶住纪云舒:“少主!”
纪云舒反手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
“她是谁?我问你她是谁?!”
高阳被眼前这双目露疯狂的桃花眸震慑住。少主从来是谦逊的温润的,他从未见过纪云舒如此失态……不,是见过的。
是在少夫人身死的时,少主也是这样似走火入魔般,形容疯狂。
不同的是,当时浓黑的眸如群星寂灭,而现在,桃花眼里的光堪称慑人。
高阳一顿,福至灵心。侧首扫了眼武道场上番邦少年纤细的身影,余光又扫了眼被纪云舒紧紧攥在掌心的金色飞镖。有血珠沿着指缝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少主是怀疑……”高阳蓦地一顿,他们这番动静不算小,高台上已有不少人侧目看来。他一面弯腰拾起摔落在地的茶盏,一面压低了嗓音道,“这番邦少年确实有些古怪。可……可我们毕竟亲眼目睹过少夫人的尸首……”
自小毒物偷盗走少夫人的尸身,诚然有人曾言目睹过小毒物和一妙龄女子并行,也留下了那枚只有天下第一镖当家才能执有的,天上地下只此一枚的金色飞镖。可高阳并不相信那名妙龄女子就是江铃儿,或者说是“活着的”江铃儿。
虽也知道老毒物公冶赤威名在外,叫人闻风丧胆的本事。那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人物,小毒物是老毒物的徒弟,必不会差。可他是亲眼看到少主抱着少夫人的尸身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不光他瞧见,几百名日月堡的弟子均亲眼目睹,人是死透了的,别说大小毒物,就是阎王来了也救不了。
更何况为了逮住小毒物,他们不惜下了江湖追杀令,可数月来一无所获,更有小毒物身死于老毒物之手的传言传来,他以为少主也该放弃了……
“我说过她没死。”
纪云舒奇迹地平息了情绪,甚至心情极好的拍了拍被自己扯皱的、高阳身前的衣领。
拂开他去,纪云舒两手撑在高台上的扶杆上,凭栏而立,有风拂过他狐裘上细软的绒毛。
他紧紧盯着武道场上身姿纤瘦的番邦少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用视线一寸寸贪婪而炽烈地描摹着她身形、腰身、仅露出的那双眉,和一双猫似的杏眼……如梦呓般道:
“她现下不是……好好地在我眼前么。”
自少夫人身死后,青年大病如山倒,面无血色,沉疴缠身,好好一个谦谦君子活成了现下一副好似披着一层人皮的艳鬼模样。
高阳数次担心少主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可眼下得知少夫人可能活着的消息,青年握在凭栏上的双手手背青筋如卧龙盘旋,双眸亮得惊人,好似一副躯壳突然活了起来。
高阳本该开心的,可更深的、难以言明的不安攥住了他。
纪云舒本就浓黑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好像燃起一片幽暗的火海,潜藏在这片火海下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灼烧、蔓延、疯狂,一触即燃。
高阳几次欲言又止,眉间拢成一座山丘,他一时竟分辨不出江铃儿是活着好还是死了更好……最终只薄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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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铃儿不可能还活着!
武道场上。
赵逍死死盯着眼前的番邦少年,盯着面前这双杏眸,目眦欲裂,大口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着。他大步走向少年,想将少年面上该死的布巾扯下,可才不过走了两步,又生生止住。
江铃儿当然不可能还活着。
就在他眼前,是何庸师叔用一剑贯穿了她,他亲眼目睹了的,不会有错。
江铃儿早就死了,连同老镖头。
是他们咎由自取。
去年至今日,这对父女的坟头草应该也有一丈高了,即便有幽魂,也早转世投胎去了。
既然死了,就不可能站在他面前。
江铃儿拧着眉看着赵逍脸色几经变化,最后突兀地一笑:“好手段。”
江铃儿一顿,拧起眉:“……什么?”
赵逍若有所思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江铃儿:
“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不过算你聪明,难得想得到用这招来乱我心神。”
莫名其妙。
江铃儿听不懂这厮突然在说些什么,也从来不知道赵逍这厮也如此爱说废话,只觉得这厮的眼神令她极其不舒服。下颚轻抬,横了他一眼,不耐道:
“还打不打了?”
“打,当然打。”赵逍举起剑,剑尖直指她的眉心,忽而低声道,似有遗憾,“我二师妹泉下寂寞,我送你下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