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转身,脸上向来玩世不恭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没什么表情。
张良相言简意赅:
【如果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必带来见我……杀了。】
好像是在谈论杀鸡杀猪那般轻巧,年轻道人闻言掀开眼帘看了他一眼,终还是沉默寡言,看似闲庭信步的步伐却几个错身就不见了踪影。
掌教真人无崖子摇摇头,不再看他那不叫人省心的师弟,他和老镖头素有深交,转而望着江铃儿纤细的背影,到底不忍:
“就这样……放任她下山好么?老镖头生前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希望独女康健安稳……”
思绪被拉回,张良相儒雅的面容异常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冷酷的地步:
“无论如何,她已经脱不开身了,只要她是江雷龙的女儿。况且……将门虎子,她既然是老镖头的女儿,又岂会轻易被山下的豺狼虎豹吞食?”张良相说着捋了捋长须,投注在年轻道人身上的目光转而又落在江铃儿身上,眸色深了深,“真人莫要被孱弱的皮囊所骗,这丫头虽然看起来孱弱、稚嫩、不堪一击……可一双眼生得极好。便是令师弟一双凤眸也逊色几分。”
无崖子真人听完真奇了,张良相不是个看中皮相的人,更不是一个随意对女子评头论足的人。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张良相夸赞一人的皮囊,登时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怎么说?”
张良相惜字如金,言简意赅:“这丫头,眼有神。”
无崖子笑着拱了拱手:“素来听闻张大人有识人善任之能,切莫再卖关子了,愿闻其详。”
张良相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愈显眸光深邃:“因心定,眼更有神。这是死过一回的人才有的眼神,光凭这一点,你我这黄土埋半截脖子的老头子谁都比不上。”
无崖子登时浑身一凛,正了正色,循着张良相的视线也看向渐行渐远几乎化作一个小点的江铃儿。
张良相但笑不语,不再多说,只道:
“这丫头不简单,且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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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裴玄这厮口中说着“不拦她”,却始终像个甩不掉的蚊蝇不紧不慢跟在身后,被评价“不简单”的江铃儿不胜其烦,几句话就被年轻道人套出了目的地:
“大路朝天,我是回家,你是去哪儿?”
江铃儿思来想去,与其天涯海角、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如果事实真如张良相所言,徐苻已逝,既然老镖头是所谓的“白蛇之盟”的牵头人,那么她更应该回到所有事的源头去,也就是她的家——
天下第一镖。
裴玄闻言一顿,了然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笑了:
“‘家’?你还有‘家’么?”
江铃儿:“……”
本来以为小毒物是她平生所见最最毒舌之人,没想到裴玄这厮有过之而不及,江铃儿一怔,继而怒火攻心,也顾不得打不过他这件事了,简直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当即运气于掌心,一掌打了过去!
裴玄好似早已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江铃儿只觉得眼前劲风一扫,手腕已经落入眼前人手里。年轻道人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推拉之间已然无声化解了她掌心的攻势。江铃儿咬牙,一个扫堂腿攻他下盘,裴玄却不恋战,蓦地一把抓住江铃儿的腰肢,触手的瞬间似乎惊叹于掌中腰肢之纤细,顿住的同时又捏了把,随即像抱小孩似的拦腰抱起,往一旁硕大的白桦树后走去。
打不过便罢了,还被轻薄了!
岂有此理!
江铃儿脸都气歪了,更加剧烈挣扎起来。奈何这厮似乎看透了她的功夫路数,每一招每一式都被躲了过去!
冷不防腰上挨了一巴掌。
不轻不重的、但却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别闹。”
年轻道人声音清清冷冷的,还暗藏着一丝不耐,好似在训斥顽劣的孩童一般。
江铃儿:“……”
江铃儿僵了许久,蓦地双颊胀红,不光是因为愤怒,更是因为羞耻!
“我杀了你!”
哪怕打不过她也要和这厮拼了!
既然招式被看透,江铃儿索性放弃既定的功夫路数,以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招呼在裴玄身上,还真让他吃了好几记重拳!
年轻道人甚是粗鲁,像是扛麻袋一般将她抗在肩上,一言不发直直往一旁硕大的白桦树后走去。
最后一拳落在这厮的嘴角上,听见裴玄从喉痛溢出的轻嘶声,江铃儿心中畅快,正要一拳挥向他眼窝时,陡得被抓住了腕子,一个用力天旋地转后腾挪了方位,江铃儿脊背抵在树干后,耳边传来年轻道人颇咬牙切齿的声音:
“想回家就安静呆着。”
与此同时几乎同一时间,树干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属于男子的声音。
“你瞧见昨儿个逍遥子真人抱着个姑娘回来了吧?”
江铃儿闻言一怔,不再挣扎。
是两名晨起结伴打扫的凌霄弟子,踱步走来。
“当然瞧见了,师叔抱着那女人大摇大摆进山门,没出半天就传遍了门派上下,谁不知道?逍遥子真人真是越来越没谱了,原来在山外胡闹就算了,这次居然还带着个女人回来。”
“你不知道四师兄甘子实都要气疯了,听说那女人还和小毒物有染,此次新凌霄七子全员天南地北赶回来就是为了抓捕小毒物归山门认罪,没想到逍遥子真人居然为了个女人,还是和小毒物厮混的残花败柳放虎归山,任我凌霄派的脸面被踩在脚底!若不是大师兄拦着,甘子实师兄早就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