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儿闻声转过身来,笑道:
“你回来了。”
小毒物一怔,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江铃儿身上系着陌生的围兜,看着她招呼着他坐下,看着满桌……卖相不算好的饭菜,长睫颤了颤,恍似还在幻觉中。
还在他目睹那件盛大华美的凤冠霞帔时,幻想中的梦境那般。
像是美梦成真,他们真像一对小夫妻一样,江铃儿为他洗手作羹汤,等着他回来,为他掸去身上的浮尘和取下身上的包裹,待看到包裹里是条崭新的红裙时,江铃儿顿了下,笑了:
“你怎么又带了一条裙子回来?”
小毒物倏然拍案而起:“这是我自己赚钱买的!”见江铃儿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顿了下,低咳了两声,声音渐低了下来,“不是……不是偷的。”
江铃儿答得很快:“我知道啊。”
小毒物顿了下,江铃儿信他他本该高兴的,可因江铃儿答得太快,想也不想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浓黑的眸紧盯着他,带着自己意想不到的紧张:
“你真的……”
江铃儿莞尔:“你没有必要为了一条裙子骗我。”
小毒物闻言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本就是难得的好颜色,灯下看美人,更美。
他一笑,屋子好像更亮堂了。
小毒物永远记得牢里初见时,江铃儿一袭飞扬跋扈的红裙。
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从那时起他就在想,这世上有且只有她配得上红裙。
他看着江铃儿捧着他为她买来的红裙,红红火火,好像捧着的是他一个火热的心。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江铃儿换上红裙的模样,可在下一秒看到江铃儿随意地将红裙叠起搁在一旁,转而拿起一碗热茶放在他面前,催促道:
“先喝口茶暖暖身体吧。”
“你不想换上试试么?”
两人各说各话,同时出声,话音刚落都愣住了。
江铃儿:“……”
小毒物:“……”
江铃儿一顿,率先开了口:“你先喝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将热茶更向小毒物身前推了一寸,紧紧盯着他。
小毒物:“……”
小毒物垂下长睫,看了眼热茶上漂浮着的零星的茶叶,看着江铃儿紧盯着他的一双杏眸,最后余光扫了眼被随意放在一边的红裙……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贴心。”
话落,江铃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欲端起他面前的热茶:“不喝算了。”
“我喝。”小毒物抢先一步端起热茶,嘴角噙着笑,“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斟茶呢,是毒药我也喝。”
江铃儿长睫陡得一颤,便见小毒物抄起热茶一饮而尽。
热茶滚烫,非一口能灌下。他却仿佛感受不到温度,任凭唇被烫得烂红,江铃儿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伸手去夺碗,拦住他:
“够了!”
小毒物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格挡开江铃儿的手,笑得肆意笑得讽刺:
“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斟茶,不一饮而尽,怎么能够?”
江铃儿咬牙,双手使上内力,双腿使上三十六路无踪腿去抢夺茶碗,两人就着小小茶碗在狭小拥挤的厢房内居然动手过招起来!
满桌菜肴被打翻在地,包括红裙一同曳落在地。
好像一滩血。
小毒物不受控看向曳地红裙的瞬间,掌中茶碗被江铃儿一掌“惊雷”震开!
打碎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也打破了一室虚假的梦幻般的幻境。
不过眨眼间江铃儿夺过了茶碗飞溅的碎片,将要刺向小毒物胸膛时却生生顿住了。
呼吸急促,有汗珠沿着她的鬓边的碎发落了下来。
她拿着碎片的手在抖,血珠沿着指缝滑落,碎片锋利的尖端抵在小毒物心口处,划破了外衣,却怎么都刺不进去。
小毒物先夸了她一句:“你最近武学之上又精进了不少。”接着又道,嗓音很哑,“下不去手么?”
“我来。”
小毒物握住她的手刺了进去,血染白衣,喃喃着问她:
“满意了吗?”
“你知道……我心有多痛了么?”
所谓同心蛊,以心头血为饲为媒,催动之后,施蛊者与中蛊者同心同感,是为同心蛊。
江铃儿闷哼一声,心口仿佛也被那碎片扎了一刀,手一抖,咬牙一发狠,更往
里刺进去又拔了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浑身一震,小毒物禁不住连连倒退三步,最后被身后物什绊住,摔到在地,胸口如盛开大片红梅,鲜血汩汩淌了出来。而江铃儿抬手抹去了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液,抬眸恨恨地看着他:
“你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帮我,你只不过为了得到《长生诀》,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凌霄花摆脱老毒物罢了!”
小毒物心伤,她又何曾不是同样剜了心口毒疮?
胸口剧痛成百上千涌来,意识渐模糊,江铃儿晃了晃脑袋,握紧了掌心碎片,踉跄着夺步往门外去。
“江铃儿你太过分了,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明明是你要留在我身边的,你不能在我离不开你之后又擅作主张离开!”
见江铃儿头也不回地执意往外夺门而去,小毒物踉跄地爬起来却又次次摔倒在地。
他盯着江铃儿决绝的背影,双眸红雾弥漫,几乎充血:
“我是为了《长生诀》有意接近你,你以为只有魔教、只有老毒物盯着《长生诀》吗?全天下人都在盯着长生诀!你是江雷龙的女儿,全天下都在盯着你!我知道你为了活下去做了多少……我怎么忍心送你去死?如果你是我呢?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