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肘上的伤早已被小毒物身上的幽冥鬼火修补好了。
是的,只有靠近他,她的伤才能愈合,她的血液才能重新流动,她才能有命活下去……
这不就是他的目的么?
莫名的心慌抓住了小毒物,其实自他在江铃儿之后,他的心慌就没停下来过,总觉得江铃儿明明在他面前,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小毒物陡得浑身一凛,帕子自手里掉落,落进浴桶内。
他忽地起身匆忙离开,回来时手里拿着香囊递给了江铃儿。在抱着江铃儿回来时他已经发现了,竹笛不在她身边。
“竹笛丢了没有关系。”小毒物将香囊塞进江铃儿手里,捧着她的双手,抵在额上,细看下,居然在抖,“你知道吗?你吓坏我了,你真的吓坏我了……”
细碎的吻,好像在吻一件易碎的瓷器,落在江铃儿指尖、掌心。
只要一想到江铃儿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胸口好像被扎了一刀又一刀,只有不断的亲吻,不断的感受到身前人温热的体温,他才觉得方才那一切是幻觉,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他几乎被冻结的血液也才能跟着眼前人身上的血液一起流转。
而江铃儿全然看不见小毒物的失态,只看着香囊,看着香囊里露出的小毒物才裁下的一缕发出神。
【老毒物公冶赤平生最为人称道的便是独霸天下的炼蛊之术。其中尤以‘同心蛊’最为称绝。中蛊之人受施蛊者差遣,形同一人,更寸步不能离开施蛊者,除非有施蛊者身上精血、发丝、吸食其精血的蛊虫为媒,我想你那根竹笛可能便藏有蛊虫,否则离开半步便会暴毙而亡。】
臭流氓道士没有骗她。
江铃儿脑海里回想起裴玄的话,跟着喃喃地念了出来: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②。”
小毒物一顿,缓缓抬起头,茫然道:
“……什么?”
他走失时太小了,没念过书不懂其意,等后来懂时……想见的人却不在身边。
只见江铃儿忽地,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小毒物一怔,连忙抓过江铃儿的手:“你干什么!为什么伤害自己?你在怪我吗?怪我骗了你?怪我、怪我半夜不辞而别?我是骗了你,我根本没有去采露水……”他抓过江铃儿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小毒物很慌张很慌张,前所未有的慌张。总觉得有什么超脱了他的掌控,他越是要用力抓紧,越是抓不住,留不住。
江铃儿被抓着手,在小毒物脸上极清脆的拍了一下,手又无力地垂落下来,落在浴桶内,溅出了零星的水花。
一时,一室都静了下来。
江铃儿自嘲一笑,终于开了口。
嗓音很哑,只说:
“早点睡吧。”
她顾不得小毒物是何想法是何表情,只垂眸盯着浴桶里,平静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她好似第一次这样审视自己。
瘦得只剩下巴掌脸的面庞,眼眶红红的,因瘦削越显得眼睛很大、很黑,也很蠢。
裴玄的话相当于一巴掌打醒了她。
打醒了她这个蠢货。
羞耻。
她为了活依附旁人,还美名其曰活下去才能给爹报仇……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辱没老镖头遗风!
羞耻。
羞耻。
羞耻!
江铃儿死死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通红的、几欲落泪的双眸——
你不可以再这么天真了。
真的,没人给你兜底了。无论之前依附爹爹、依附纪云舒,还是后来潜意识依附小毒物……江铃儿,现在你有且只有你自己。
你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江铃儿!!!
接下来的三天,即使小毒物如何妙手回春,即使冥火滔滔,也挡不住病来如山倒。
江铃儿彻彻底底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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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疴从中来,悟罢本谁病③。
三天后,瘦了一圈的江铃儿出现在“日行一卦”的小摊前。
彼时裴玄正翘着二郎腿浅眠,看到来人先是一顿,短短三日未见,江铃儿好像……变了一个人。
肤色透着病态的苍白,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瘦了一圈,弱柳扶风,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的大病未愈的模样……一双杏眸却更加熠熠。
像藏着两颗明珠,亦像天边永不陨落的星辰。
年轻道人眯了下眼,指节敲了敲身前的案桌:
“怎么,又想把我摊子砸了?”
江铃儿冷不丁道:“你赢了。”
年轻道人一怔,愣住了。
只见方才还好大一场架势的人,陡得颇为狗腿地坐在他案桌前的椅子上,凑近他,压低嗓音:
“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同心蛊?嗯?大师?”
裴玄:“……”
裴玄眯眼看了她好长时间,原先还叫他“臭流氓道士”,现在倒改口叫“大师”了……
见裴玄迟迟不回答,江铃儿这个急性子忍不住了,一把将袖
子扒拉得老高,露出一截藕似的细长的小臂袒露在裴玄面前。
裴玄眉头一挑:“?”
只见江铃儿“锵”的一声从袖内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跟着就要落在那细瘦的胳膊上,杏眸闪着疯狂的、异样的光:
“既然我体内有虫子,那放光血怎么也能揪出来吧?”
裴玄额角一抽,拍案而起:
“……莽夫!不可!”
第74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玄猛地抓住江铃儿的腕子,让那刃尖堪堪悬在腕上苍白的、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薄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