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凌霄派又不全是一些酒囊饭袋。
尤其还是这样拙劣的诱他前来的招数。
他知其中有诈,可是他没得选。
他调制不出可以替代凌霄花的药物,他需要凌霄花压制体内蛊虫。
他也知道这些同样瞒不过凌霄派的牛鼻子老道,所以招式拙劣老套又如何?有用就行。
至于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恐怕是打着大小毒物一网打尽的心思……
也亏他们敢想。
小毒物嗤笑了一声,没再看一眼面容肃白的薛三贵。两手交叠枕在脑后,踱步直直走到那茶肆前。
几乎他转身的瞬间,茶肆内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们同时握住了隐藏在桌下悬挂在腰间的佩剑!
小毒物嘴角沁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眯眼打量着端坐在茶肆的中的数人,凌空虚指数了数:“一、二、三……八,怎么多出一个凌霄七子?”小毒物顿了下,算了,无所谓了,猝然笑了开来,“当真看得起我啊。”
凌霄七子,乃由凌霄派拔萃出群、武学境界最高的七人组成。这七人单单摘去哪个在江湖上都是独领风骚的人物,更遑论七人组成的“落英迷踪”剑阵。
也有说是阎王阵,只要落入“落英迷踪”剑阵中,阎王叫你三更走,断不会留你到五更。
不过此番在小毒物面前的是新凌霄七子。
自然与曾经叱咤江湖的凌霄七子不能同日而语。不过也都是小一辈拔尖的人物,也够他吃一壶的,不能小觑。
不过在硕大斗笠的遮掩下,小毒物不知是其下是老七子,还是新凌霄七子。
只能赌了。
如果是新凌霄七子,还有脱逃的机会,若是老七子,那真是阎王下请贴——离死不远了。
小毒物这次其实也可以选择逃,可他知道,只要凌霄花在,他永远是凌霄派这群牛鼻子老道的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他不想逃了,也正好发泄发泄清晨的邪火。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隐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十指指缝夹满了瓶瓶罐罐说不清是什么粉末毒药。线条流畅的下颚微抬,觑着茶肆的众人,唇角一扯,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挑衅道:
“那边的,等什么,一起上吧。”
甘子实咬牙:“好嚣张的小贼!”
即便沉稳如温承安也动了怒火:“师叔?”
只等裴玄一声令下,砸了手中的杯盏。
摔杯为号。
裴玄修长指尖摩挲着掌中月牙白的茶盏,隐藏在兜里下的双眸微微眯起,似有遗憾。
等了这许久,终究还是没能钓到大鱼。
“可惜。”
茶肆里的少年们眼睛盯着小毒物不放,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着摔杯的号角。
小毒物也已准备好了随时将手中剧毒抛出去,让这群无知老道好好看看谁才是活阎王!
就在裴玄正要将掌中茶盏掷出之时,千钧一发之际,羊肠小道的伸出倏然传来一道极熟悉的低鸣声!
毛驴的叫声就像一把匕首,刺破场上暴风雨前波云诡谲的气氛。
在场的无论年龄大小、武功高低但凡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毛驴还未至跟前,已然听出那是一人一驴的脚步声。
尤其对于裴玄来说,更甚。
茶水濡湿了袖袍,滴落在地。
裴玄掌心握着那小小茶杯,僵在空中。
远远地,江铃儿跟着春花而来。她从羊肠小道的另一侧走来,先看到的是茶肆中的众人,尤其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裴玄,虽然只看到了一方线条优越的下颚,可那通身的颓唐和轻佻混在一起的流氓气韵……这世上没有第二人。
终于松了口气。
她此番是受了豆腐西施秦香玉所托,带话邀裴玄去喝喜酒的。秦香玉和那鳏夫的喜酒终于定了下来,特地相邀裴玄,就是为了打这臭流氓道士的脸的!
让他次次给她抽那下下签,次次整那些不好听的话!
江铃儿本来还在发愁找不着人呢,忽然想起,春花通人性,裴玄一吹口哨就能招它来,它会不会知道裴玄在哪儿?
果然。
江铃儿牵着春花急急走向裴玄:“臭流氓道士……”
可待走近茶肆,看到茶肆里的少年人人扣住腰间佩剑,一股肃杀的气氛……也不由绷紧了腰,懵了:
“这是……怎么了?”
裴玄掌中仍握着那杯盏僵在半空……蓦的 ,缓缓将杯盏又放回了桌上。
坐于裴玄右侧的少年甘子实当即失声道:
“师……!”
不过顾及江铃儿,没有将真实身份唤出来。
不光甘子实,茶肆内的所有少年均将目光投在裴玄身上。
这小贼狡猾的紧,三年前已然叫他逃了一次,若不趁这次一举抓获,再有下次机会可就难了!
师叔!!!
顶着众人期待视线的年轻道人指尖摩挲着那月牙白的茶盏,终于开了口,却是对江铃儿说的:
“……找我?”
江铃儿当即简短地将秦香玉所托之事告诉了裴玄,旋即杏眸将这不大不小的茶肆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你们……在干什么呢?”
甘子实实在不甘心,想说什么被对面的温承安瞪着。在他右手边的是女扮男装的六师妹,林梦宛。
林梦宛暗自扯了扯甘子实的衣袖,悄声道:
“四师兄,逍遥子真人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你看有旁人在侧,若传出去江湖人要说我凌霄派以多欺少了。”
说来也是,他们指使薛三贵将人引来此偏僻之所,也是为了不留人口舌,授人以柄。
可甘子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少年心性,只能将恶气撒在搅局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