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冶伸手,想要替她把被吹乱的发丝绕回耳后,遭到她抵触偏头,那只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秦冶。”
“你真令我失望。”
失望吗?
他好像从来没活在别人的期望里过。随便吧,不择手段又如何,他想要的,一定要拿到手。
收回手插进口袋里,秦冶低眉,远处宴厅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切割出一条明暗分界线。
“又又,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会回头看我的。”
…
陈路闻是酒局散了之后被算计的。
他是要回去找程欢说清楚,但大家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只好出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再醒来,人已经被丢到了废弃工厂。
生锈滴水的建筑管道,遍地堆积的灰尘木屑。
再傻,也该知道是谁的手笔。
两个看守没有收走他任何东西,只将他双手反绑在椅子上。
他用锈片一点点割断绳索,撂翻两个看守成功逃离。也因着他没当场把人打晕,遭到更多的人围追堵截,在甩开他们上,废了不少时间。
他不敢有一秒停歇,用最快的速度往宴会方向赶。
七点,宾客如数到场,酒店里灯火通明,宴会渐入佳境,许希宁仍旧坐在车内注视着大门方向。
夜晚蚊子多,待在户外容易受蚊虫叮咬,司机出言询问:“小姐,我们还要等多久。”
“快了。”
算算时间,里面的戏台已经开始唱了。
车里只有她和司机,静得有些无聊,脑海里记忆倒带回流,她自顾自开口讲起从前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秘密。
“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高一前的暑假。”
“那个时候他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大汗淋漓在日头下暴晒发传单。而我穿着漂亮精致,但是不合脚的小皮鞋在陪新认识的‘朋友’逛街。”
“从他身边经过,我接下了他发不出去的传单,他递给我一张止血贴。”
擦肩而过的相遇,彼此都给予了对方为数不多的善良。
“第二次,他是站在明俞升旗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光风霁月的中考第一名。而我,是个成绩平平,但给学校捐楼的关系户。”
“人潮攒动,我想向他靠近。只是那双不合脚的鞋,把我绊了一跤。”
车窗外疾风吹过,穿过树梢牵动枝头叶片簌簌作响,往车里带了丝白玉兰的清香。她手肘撑在车窗,撩动被风吹乱的头发。
闭眼抬眸,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没骗过自己,许希宁自嘲哼笑,动作牵扯到了心脏,抽着疼。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用刀子刮伤口上的腐肉。
四月底的俞城,天气回暖,本不是白玉兰花期最盛的时候,偏偏酒店门前这株养的极好,满树繁白。
花开不见叶。许希宁抬头看去,牵动嘴角淡淡发话:“去折支开得最好的,我们就走吧,公司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处理。”
答案已见分晓。
下次再见,是敌非友。 。
程欢提前知道了计划,不
愿配合继续做戏,被她妈妈以不舒服为由关进休息室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外面宾客言笑晏晏,她在里面坐如针毡。
好在,既是订婚,新人不可能缺席其一。在里面来回踱步思忖方法,决定自己先下手为强。
不想再坐以待毙,她在休息室里绕了一圈,视线定在飘出去的小阳台,又打起了翻窗的主意。
酒店的房间基本都是一排过去,格局一模一样。护栏由防爆玻璃和铁艺打造,栏高一米二,阳台与阳台之间相隔60公分。
只要跨过去,就能从另外的门离开。
二楼,不高。
但好些年没爬过,且过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看着栏杆与栏杆之间悬空的地方还是有点发怵。
她抬手摸向脖颈,将陈路闻送的项链攥在手心紧了紧,深呼吸一口,做足心理准备。
心一横,反手撑着栏杆坐了上去。
也是这个时候,她等的人从外面推开休息室门。
“小心。”
看见程欢穿着高跟鞋短裙坐在护栏上,半边身子探了出去,陈路闻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这么危险的事她也是做得出来。
“下来,危险。”
缓慢朝阳台靠近,他尽量放轻语调,怕惊到她会掉下去。
陈路闻出现的那一刻,抚平了程欢心里面不安躁动的情绪。短暂的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她就这么坐在上面询问他情况。
“你还好吗?”
他的鞋面蒙了一层灰,看起来好像赶了很远的路。
“我没事,你先下来。”是真的害怕她掉下去,陈路闻朝她伸出两只手,张开虎口撑起虚扶。
害怕她做傻事,陈路闻说话时声带都在发颤。
“我妈妈和秦家达成共识,今天晚上会宣布我和秦冶订婚的消息。”程欢还在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一米二的护栏,加上她本身身高就不矮,坐在上面,还需要稍稍低头,才能和他对视。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了。”喉结滚动,陈路闻干咽了下喊她名字。
“程欢。”
“逃婚吗?和我。”
是个好主意,但她不能。
整个俞城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在这,宴会是以她的名义下的请柬,她走了等同自己伸手去打程家的脸。
妈妈也是看准了她会以家族荣誉为第一位,才敢把她架到这个位置。
弯起眉眼晒笑,她轻轻摇头:“我不能走。”
今天的月光很明亮,加之阳台正对着的是酒店的人工湖,水面倒影出波光粼粼,映得程欢每根头发丝都在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