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我在怀里的时候,他身子在发抖,不断哀求:
“别睡,别睡,朕在这里。”
“太医来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尽量学云棠受伤时的神态,摸着他的脸,一句话都不说,一句痛都不叫。
记忆不断重叠,大概更为深刻。
当得知我是被下了大量红花,彻底伤了身子,再无缘子嗣时。
沈翀转身冲去朱鹮的未央宫。
即便贞嫔牙关紧咬,一字不说,但从下人嘴里撬两句真话,不难。
“近日皇后娘娘叫我们家主子去未央宫去得勤了些,今日更是一早便叫去密聊了两个时辰。”
“小主来关雎宫之前,皇后娘娘派人出了宫,她说,安心去吧,一切有本宫。”
“求皇上为我们小主做主啊。”
贞嫔很听话,一字一句皆听了我的吩咐。
沈翀一脚将贞嫔踢翻在地:
“你是她的狗吗?从未见过你如此忠诚。”
“既是忠诚,当年又为何背叛了阿羽。贱 人,你死不足惜。”
贞嫔被拖走时,冲我不断求着饶命。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她按我吩咐做了,让我放过她的母亲与弟弟。
可我都没了弟弟,她怎么配有。
被打入冷宫后,我送了她一份大礼。
她喜欢弹琴,我拿她母亲的骨头做了琵琶琴。
她喜欢击鼓,我拿她阿弟的皮做了面小鼓。
她疯了,大喊大叫咒骂我铁石心肠不是人,骂我不讲信用死不足惜。
骂到一半,一身黑斗篷我的竟站在了她身前。
“你被灌了红花出了那么多的血,竟还能到我这里来,你好狠,好狠啊。”
我从来都不是良善的人,她也不是只在今日才知道。
将她揽在怀里,我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一簪子一簪子慢慢磨没了她的行动力。
而后,拖了数丈之远,将她扔下了枯井。
在我临走之前,我告诉了她一个让她死不瞑目的真相:
“我不是云棠的妹妹,云棠从来没有妹妹。”
“所以,你猜这般像她的刀法与模样,是什么缘故呢?”
她一定想到了什么,迫切想求证。
可那么深的枯井,那么荒凉的冷宫。
她叫到死,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我被一点点切肉断骨折磨致死的时候,我阿弟便是那般绝望得眼睁睁地看着。
那样的痛,他尝过了,那些刽子手们都该尝一遍。
当年李贞儿的阿娘被卖去青楼,差点死在床榻上的蹂躏里,是我杀进去救出了她。
当年她阿弟文不成武不就,还是妓生的奴,也是我拿为沈翀挡一剑的恩情,为他谋了差事。
可最后,是那对母子拿我被害的假消息骗我阿弟入了京。
她们辜负了我,就该把欠我的全部还回来。
从前三人联手,阴谋阳谋都用尽了才要了云棠的命。
可如今,一个死在冷宫里,两个被离间后斗得你死我活,而我也再无软肋被人拿捏。
这次,我还会输吗?
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宫里时,沈翀正坐在床边看书。
我身上还带着血,他视而不见,后怕得只握住我一手的冰凉。
“身子受不得凉,快过来,我给你暖暖。”
他将我揽在怀里抱得很紧,意图在我身上弥补另一个我。
可无论哪个我,都高兴不起来。
当年云棠要的陪伴,他留在朱鹮院子没有给。
如今我要的血流成河,他也大事化小不愿成全。
“我去杀人了!”
“那是她该死!”
“不问问是谁?”
“不重要!”
不是杀人不重要,只是死的人不重要而已。
我差点在他的深情与袒护里,犯了糊涂。
只差一点。
21
因为始作俑者的皇后,被他原谅了。
夺了皇后的协理六宫之权,让她禁足在未央宫里养病,就算为我出了气。
“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封你为贵妃。不要再闹了,可好?”
闹吗?
李贞儿尸身被发现以后,我将她带血的发簪当作探望皇后的礼物,送去了未央宫。
听说发簪里还带着尸臭,皇后娘娘呕了一整日。
闹到了沈翀跟前,他便来哄我。
我没有回答,咔嚓一声剪断了蜡梅上伸出枝丫。
“若我偏要她为我还在偿命呢!”
“孟锦!”
他在提醒我,我是孟锦,侯府里望不到出路的无用人。
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我该乖顺听话,任人揉捏。
阳春三月,我却有点冷。
“她也死在她手里吗?你也是这么护着她的?”
我直勾勾的一句话,将沈翀堵得喘不过气来。
“朕今日有要事,明日再来看你。”
提到云棠他便要躲。
因为他愧疚,因为他心虚,因为他不敢面对。
“他们说,是她逼死的她。”
沈翀背影僵住,狠戾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可我毫不畏惧:
“死了一个他还不够,还要再死一个我吗?”
“还是说,你从来不爱她,也从来不为我心动!”
“放肆!”
他第一次如此动怒,不惜给了我一个耳光。
“朕是太惯着你了,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你是谁,朕养的乐子而已。”
“今日起,你便在宫里好好养身子,哪里都不许去。”
他爱我自由嚣张。
却又恨我不够听话。
就像当年的云棠一样,他爱云棠不顾一切为他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