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尘埃稍稍落定,安陵容和十四爷已是一头一脸的白粉,模样狼狈不堪。他们急忙低头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平整的御道已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坑洞边缘的土石翻卷着,仿若狰狞的伤口,诉说着方才那场可怕的灾难。此时的安陵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屏障隔绝,什么都听不见,她只能看见十四爷在自己身前焦急地呼喊着什么,可那声音却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十四爷敏锐地察觉到安陵容听觉受损,当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她抱起,朝着远处奔去。一路狂奔,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地宫入口,十四爷才抱着安陵容迅速钻了进去。这地宫内部四通八达,空间看上去极为广阔。安陵容在颠簸中,感觉耳鸣的症状逐渐好了一些,勉强能够听见一些微弱的声音了。
这时,她才惊觉十四爷的手臂上扎满了碎石,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手臂缓缓滴落。安陵容顿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扯下自己衣服的一角,给十四爷包扎伤口。然而,她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那布料好似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怎么都扯不下来。
十四爷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轻声说道:“就你这粗手笨脚的,等你撕下布,我都要流血流死了。”说着,他自己伸手扯下了衣服的下摆,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伤口。
安陵容听闻十四爷这句带着几分诙谐的话,却全然没有接话的心思。她心里明镜似的,知晓十四爷是想借此驱散她满心的惊惶,可此刻,种种疑问如潮水般在她心间翻涌,让她实在难以放松下来。她满心困惑,思绪杂乱无章:怎么好端端的,天上竟会出现飞机?究竟是何方势力,为何要对这里发动轰炸?除了紫禁城这片是非之地,这世间别处,是否也正遭受着同样的劫难?
十四爷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依旧深陷恐惧的泥沼无法自拔,心中满是怜惜,极为贴心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方才瞧见那庞然大物,它身上可带有什么标志?咱们总不能连欲置我们于死地的是何方神圣都浑然不知。”
十四爷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片刻后,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缓缓说道:“好似有一面旗帜,上头是个醒目的红色圆圈。”
“是倭寇?”安陵容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与震惊。
十四爷闻言,同样陷入沉思,缓缓开口道:“你所说的倭寇,莫不是那些浪人?我曾在东南沿海一带见过,他们连艘像样的大船都造不出,每次进犯,不过是划着小小的舢板,就敢来侵扰沿海百姓。依我看,他们怎么瞧都不像是有能耐造出这般厉害事物的人啊。”
二人正热烈地讨论着,全然没注意到地宫入口处的动静。就在这时,地宫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浣碧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这般打扮,在这古旧阴森的地宫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浣碧脸上神色焦急万分,眼睛里只有安陵容的身影,一见到她,立刻快步上前,双手下意识地在安陵容身上摸索着,全然忘了平日里的主仆之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可把我担心坏了。”
第79章 野心
原来,是怡亲王将地宫的位置告知了浣碧,浣碧这才得以在这危机四伏之际,寻到安陵容与十四爷。待将二人带出地宫后,十四爷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一刻都不敢耽搁,赶忙前往与十三爷会合,商议应对之策。而安陵容则带着浣碧匆匆回宫。好在她自封后便搬入了长春宫,这座宫殿幸运地躲过了那场可怕的轰炸。
长春宫殿门口,几个宫女稀稀拉拉地站着,个个神色悲戚,低声抽泣着,那哭声在空旷的宫殿前回荡,更添几分凄凉。安陵容此刻满心焦急,连洗漱整顿的心思都没有,她一把拉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急切地询问起来。一番打听后,她才知晓,后宫同样未能幸免于难,惨遭轰炸的重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中,叶澜依与沈眉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余宫妃们,要么被炸弹当场炸死,要么被倒塌的房屋无情压死。那些罹难宫妃的尸首,被陆续挖出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景仁宫门口,场面惨不忍睹。
安陵容听闻此噩耗,心中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陡然间想起了什么,神色慌张,急急问道:“公主和皇子们呢?阿哥所和上书房的人情况如何?”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对皇家的孩子们网开一面,得到的回复让她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窖。除了安陵容自己的孩子,所有的皇子公主竟全部殒命,其中甚至包括一向被众人瞩目的弘历。
安陵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她疲倦地摆了摆手,示意回禀的人退下。一时间,周遭陷入了死寂,唯有那几个宫女压抑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浣碧静静地站在一旁,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担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安陵容,仿佛此刻,任何言语在这般沉重的打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过了许久,安陵容坐在那里,神情木然,仿佛还沉浸在刚刚得知的那场惨烈灾难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她终于懒懒地抬起头,声音疲惫而又低沉地开口:“你们都退下吧,浣碧留下。”宫殿里的宫女们如蒙大赦,纷纷福身行礼,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宽敞的宫殿里便只剩下安陵容和浣碧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