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又是一声竹哨若鬼啼鹰哭,身边的巨蝎将鳌针高高举起,对准了黑云中俯冲而下的嬴钺。
与此同时,化蝶氏族民身边所有的蛊兽都亮出獠牙和毒刺,在众人之上,结起蝶纹轮盘阵法,阵法上的符文缓缓转动着。
“万蛊化蝶生!”
随着那女子厉声呼喊,双手结印,一只巨型的紫色蝴蝶从阵法中缓缓浮现。
化蝶氏竟然直接祭出了妖兽蝶祖。
“太久没有打架了,正好,松松筋骨!”
嬴钺看着眼前银爪巨翅的妖兽紫蝶,兴奋地浑身战栗,被野兽捕猎的欲望熏染着,他控制不住地将真身放了出来。
黑鳞金眸的墨色巨蟒,在天空中盘旋着,有若雷霆滚滚的黑云,尾巴划破冥空,猎猎作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蟒了。
顺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去,那墨蟒的身躯两侧似乎被什么尖利的东西从内部顶出一个恐怖的凸起,将一整片鳞片顶得爆开。
那东西先是顶出两节覆着鲜红薄膜的片状物,随后墨黑如玉的骨刺撕开那层血肉,一节一节的骨节,带着淋漓的鲜血,舒展开来。
“这……怎么可能!他究竟是什么怪物!”众人看着那条在空中腾云驾雾的巨蟒,竟长出一对骨翅来,不禁目瞪口呆。
轰——
随着剧烈的碰撞声乍响,那巨蟒身边裹挟着妖气凝作的利刃,撞在了阵法之上,紫色蝴蝶努力撑着翅膀抵抗着这巨大的冲击力,然而晶莹的翅膀上已经出现了冰裂的细纹。
相撞之处顿时荡开巨大的冲击波,席卷了方圆几里内的山林荒野,离得近的一些树木,竟然直接被拦腰斩断。
突然,一点青色幽光从蝶宫深处飞出,宛若流星般,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径直朝那飞悬法阵上的巨蟒袭去。
那点青光扑朔而渺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灭。可它飞行的轨迹又如此坚定,尽管在巨蟒前,若蚍蜉撼树,飞蛾扑火。
“阿蝶!不要!!!”
那阵法中央的女人突然慌张起来,朝着那点青色莹光大喊着。
嬴钺皱了皱眉头,当看清那团莹光中包裹的那只青羽凤蝶时,它已经一头扎进了巨蟒的胸膛里,隐没不见了。
与此同时,嬴钺的识海之中。
莽莽黑暗连接着炽热火海,白与红的交界处,另一个嬴钺跪在地上,赤红的锁链将他的双手束缚着,环过他的腰腹和双腿,随着他剧烈的挣扎,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不断有红色的触须从血海中喷涌而出,想要将他拖拽进深渊。
而血海之上,唯一托举着他的,是灵归昨夜留下紫色印记,泛着微光。
突然,他的视线中闯入了一点青色荧光,那光团落在眼前,变成了一个纤弱柔美的少年,少年眼中是无尽而深邃的蓝色,背后赫然张开了华美绚丽的羽翅。
“别被吞噬,跟着我,微光将指引你。”
那少年的翅膀上抖落了无数银屑般的鳞粉,鳞粉触及的地方,那些锁链顿时消散。
“你……你就是青凤蝶?”
嬴钺抬起头来看他。
“又见面了,蛇妖。”
“青凤黎黎,极天微明!”
那少年煽动着翅膀腾空而起,羽翅上光华骤生,羽翼划过的轨迹化作了微光凝作的长桥,在血海中开辟出一条向光的信路。
“在外面那个你,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前,阻止他。”
嬴钺跟随着那点光亮冲破了束缚,伴随着瞳中血色的弥散,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轰————
巨蟒的身影逐渐消散,黑尘散去,漩涡中心的嬴钺逐渐下落。巫师们皆松下一口气,法阵上的紫蝶也盘旋一周后回到阵中。
与此同时,那团青光也从空中落到地上,化作了背上生翅的少年。
“阿蝶……阿蝶你怎么出来的!”
那个女人全然不顾为族长的体面,奋不顾身地奔向身前那个名唤阿蝶的男人。
“明欢,你留不住我。”
阿蝶敛起巨大的翅膀,回眸看向身后满脸惊惶、不知所措的女子。
“如今,蝶哭墙已毁,蝶宫,再也困不住我了。”
阿蝶抬手,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温柔而冰冷地抚上了明欢的脸颊。
他看着明欢那张与当年初遇时相差无几的明媚面容,释怀般地笑了。
当时他在昆仑的风雪中奄奄一息,蝶翅残缺了半边,是明欢出现救下了他。明欢将他背进了山洞,为他燃起取暖的火把,为他采来雪莲的花蜜。
可他究竟不是寻常少年。
他是青凤蝶,他既代表着救赎,又指引着堕落。
他与生俱来的特性,几乎注定了,他的一生,只能成为别人生命中惊鸿一瞥的过客。
可他当年偏偏贪图那一缕温暖,他选择留在了明欢的身边。
可是,尽管明媚骄阳如明欢,也会在鳞粉的影响下,催生出恐怖的占有欲,以至于建起弄蝶堂和蝶哭墙,将他深深锁在了蝶宫深处。
他爱她,所以他并不排斥明欢强行对他做的一切,他真正害怕的,是明欢逐渐在他的影响下,丧失了自我,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所以他要离开她。
他不想让明欢成为他蝶翅下的傀儡。
“十余年朝夕相伴,就因为一个外人,你就要彻底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