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归一边拿竹杖拨开挡在前面的层层枝叶,艰难跨过一根长满蘑菇的黑色腐木,问着身前的带路的木沙。
“并不是世人眼中寻常古寨的样子。”
木沙最终停在了一个小丘前,灵归又仔细一看, 那小丘原是个扭曲盘虬的树根托起的巨大树桩,树桩边缘长满了白边黄茸的菌花,青苔从泥土蔓延上那些枯死已久的根茎,填补着那些被虫啃噬出的伤痕。
树桩中间是空的, 黑黝黝的,像一口旱井,往底下看去, 看不到残余的年轮,也看不到泥土,仿佛是通向另一个空间。
“就在这里了。”
“直……直接跳进去吗?”灵归问木沙。
“嗯,没事,摔不死的。”
木沙似乎是察觉到了灵归有些害怕,安慰了两句,说罢便纵身跳了进去,树洞中的黑暗瞬间把她淹没。
紧接着,乌芝与鲤花花也跟着跳了进去,灵归咬咬牙跟着他们后面,嬴钺垫后。
意向之中的坠落感并没有持续太久,灵归感觉自己只在黑暗中下落了一小段距离,随后感受到的是一种奇怪的漂浮上升感。
她觉得有股奇怪的力量将她在下落的过程中翻了个面,让她的头朝下,脚朝上。
紧接着地面踏实的触感竟然从脚上传来,灵归晕头转向地扶了扶脑袋,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另一个空间里,站在了地面的另一侧上。
这个空间里依然有森林,还有荧火,但这里没有天空,树梢间的缝隙都被闪烁着青紫色荧火的黑暗所填满了。
灵木氏自古玄木国迁徙至此,既没有巫妖的妖力护身,更不能与神巫比肩。
其余三世家中,化蝶氏擅蛊,岐黄氏擅毒,枯骨氏擅御尸,而灵木氏擅治愈,却不擅争斗。因此常常有人觊觎其力量。
为了躲避入侵,灵木先祖才在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孤洲,用逆转之法,在森林之下开辟出了这样一个隐秘的空间,建立了灵木古寨。
“我们的寨子就藏在这里。”
顺着木沙指的方向看去,一片幽绿郁郁芊芊,枝叶扶疏间,竹楼古寨绰约其间。
巨树之间,藤蔓结作吊桥勾连四方,木质吊脚楼自树杈间到树冠上高低错落,以丛丛木叶作屋瓦,墙木之上皆有紫藤、杜若、蘅芜等香草攀附生长,家家屋檐下挂一盏荧火灯。
有孩童在树下嬉戏打闹,身着藤衣叶裙的大人们在吊桥间穿行,鸡犬相闻,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俨然一副世外桃源之景。
“阿爹,阿娘,木沙回来了。”
木沙双眼通红着朝寨子里喊了一声,良久,从一间吊脚楼里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妇。
“木……木沙!”
那妇人扒在栏杆上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是哭喊着叫出了女儿的名字。
一家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连那满脸刻满风霜痕迹的、看似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涕零如雨。
木沙记忆中关于家与亲人的模糊景象渐渐清晰在眼前,在虚梦中魂牵梦萦了十年的重逢之期,他们终于都等到了。
那母亲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干瘪而粗糙的面颊和骨瘦如柴的手,她还记得女儿十年前的样子,白嫩圆润,笑得明媚动人。她又看到女儿脑袋后长出的两颗遍布白刺的仙人球,不禁潸然泪下。
“小沙,疼吗?”
母亲心疼地摸着木沙头皮上无数道被仙人掌刺破刮伤后留下的狰狞疤痕。
“疼过的,但现在不疼了。”
木沙枯黄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这几位是?”
夫妇俩哭够了,方才注意到灵归一行人。
“阿爹阿娘,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知几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中年男子是木沙的父亲,他额头有着浅浅的纹路,眉心间因常蹙眉而鼓起一个节,虽鬓边早生几缕华发,却难掩其盱衡厉色,端正威严,谈吐间亦是侃然大方。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似的人,在这寨子中应不是个普通角色。
那男人吩咐了身后几个随从带木沙去洗浴更衣后,便领着他们四人来到了会客厅。
那男人先给四人行了个巫族通用拜礼:
“感谢姑瑶巫女和各位出手搭救小女,灵木氏族长,木沙的父亲木蘅在此谢过各位。”
“木族长不必多礼。”灵归连忙扶起了微微欠身的木蘅。“我叫茯灵归,这是嬴钺,鲤花花和乌芝。”
“木族长好!”鲤花花甜美地笑着问好。嬴钺也微微低头示礼。
乌芝亦朝木族长回了个礼道。
“木族长,小生两年前偶然于一花楼中为木沙姑娘诊治,这才得知其真实身份。只是小生有一事不解……”
“公子但说无妨。”
“您身为一族之长,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年,您为何从未去寻过她,您可知她这十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乌芝语气稍微有些激动,但随后又立马恭敬补了一句:“小生知道这问题多有唐突,但还望木族长见谅。”
木族长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实非我不愿去寻她,而是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同样流落在外的,也不止是我的女儿木沙。”
“为何不能离开这里?”灵归问。
“不知你可知,我们灵木氏的祖源地,是已经被迷雾吞没的古玄木国?”
木族长问,灵归点了点头。
木族长继续看向灵归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