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那是什么东西?我会下毒,可我不会解毒啊……要是乌芝在就好了……”
阿九在一旁手足无措。
嬴钺忽然伸手抬起灵归的下颌,俯头埋进她的颈窝,咬了下去,毒液顺着伤口注入,随着因寒冷而流动迟缓的血液扩散。
“喂,你咬她做什么?这么饥不择食!”
阿九急了,上前来就要拽开嬴钺。
“我先用毒暂时封住她的筋络,阻止寒毒随血液扩散,否则她一会儿就会变成冰雕。”
嬴钺将自己的尾巴伸出,顺着灵归的裙摆探进去,温暖而滑腻的蛇尾自下而上缠绕上灵归冰冷的躯体,尾巴尖顶在灵归唇前。
在阿九震撼的目光中,嬴钺挥刀把自己尾巴尖砍断一截,温热血液喷泉般涌出来,嬴钺眉头也没皱一下,掰开灵归的嘴,把自己的尾巴塞了进去。
“我的亲娘啊,你是没有痛觉吗!”
阿九看着嬴钺那小半截断尾,五官皱成一团,觉得自己的尾巴也在隐隐作痛。
“别废话了,去找出口!”
嬴钺用尾巴卷起灵归,中了寒毒的少女,无意识地抱着他温暖的尾巴,吸吮着那伤口里涌出来的血液,以对抗体内生出的刺骨寒意。
阿九爬过尸山,往更幽深的地方跑去。
寒冷的时候,嬴钺就眼皮发沉,总想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将要与灵归依偎着睡着时,忽然听见阿九的声音。
灵归深呼吸两口,嘴里糊满了浓重血味,却觉得心脏不再冰得刺痛,手心也渐渐有了温度。身上的寒毒已驱散了七八成,四肢还有些麻痹。
阿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二人:
“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竹子的叶片!”
一块雕琢出流水漩涡纹路的湛蓝冰晶,包裹着两片翠绿竹叶。
像晶莹易碎的笼子,将那青翠欲滴的颜色,永恒地锁在冰封之中。
“还有这个。”
阿九又拿出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一对连环相扣的手链,一条蓝白玉线编织的凤尾结格桑花手绳,蓝到泛青的颜色,像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拉昂措。
另一条,是黔青最常见的年轻男女间用以定情的红绳,红绳上打着同心结,挂着颗朱染竹编的玲珑红豆。
在黔青,这叫“合欢扣”。
灵归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冒出来许多话本里痴情绝恋的桥段。
“在往前走,在这石阶尽头,有个祭坛一样的高台,这路上的机关都被我搞掉了,是安全的。”阿九说。
灵归费劲地睁开眼睛站起来:
“带我……去看看。”
那是个新月形的神殿,再往前,便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隐约能听到裂风撞击山石、穿梭于细窄石缝间的凄厉声音。
神殿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水晶高台。
阿九就是在这个水晶台上,发现合欢扣和包裹竹叶的冰晶的。
“这里应该有个神像或者棺材的……”
灵归皱起眉头来喃喃。
嬴钺看向眼前那一片漆黑的深渊,若有所思。拿剑从周围火盆里挑起块燃烧的不烬木,扔下那深不可测的悬崖。
不烬木艳赩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光痕。短暂地照亮了它所经过的地方。三人这才看清了那隐藏在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衣袂褶皱般的纹路,圆润而柔美的躯体与线条,环绕的石鸟与石兽。
那是尊几乎顶天立地的神女像,因为太过庞大,让人分不清那是山壁的凸起还是人工的凿刻,他们应该在神女胸口前的位置,向下看不到基座,向上看不到头颅。
是雪山神女,听说在西域,拥有九百九十九条冰川的山脉里,就会诞生一位雪山神女,她们慈爱,悲悯,纯善,庇佑雪山的生灵,抵御来自沙漠的妖兽。
灵归在启程西域前,读了不少关于西域风土人情、鬼神信俗的书,如今看来十分有用。
“湘湘她必然是来过这里的!”
阿九说。
“湘湘?听起来像个女孩的名字。”
灵归疑惑,毕竟从前乌芝一直称呼湘妃竹为“竹公子”,昆莫和老祭司也声称,十余年前看到的,是一个黔青男子踏月而来。灵归一直以为湘妃竹是只男妖。
“湘湘她就是女孩子啊!你还不知道吧,它们这些藤竹妖灵都不分雌雄的,男女形态可随意切换。湘湘她内向,不擅交际,所以和女人在一起时她就变成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时她就变成男人。”
阿九轻描淡写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灵归和嬴钺讶然的神情,又接着补充。
“对了,它们只有在遇到心爱之人时,就会根据对方的性别分化。一旦分化完成,是男是女便固定下来,不会再变了。”
“水晶通灵,能记载时间、保存记忆、预见未来,希望它能告诉我们一些答案。”
灵归把那块包裹竹叶的冰块放在了水晶台上,然后将那两只相扣的手绳分别戴上了自己和嬴钺的手,然后两只手交叠着,一同按在了水晶台上。
一刹那间,水晶台迸发出莹亮璀璨的光华,灵归和嬴钺置身于同一段记忆。
灵归抬头,看到一张俊郎坚毅的脸,眉目间封存着积年不化的霜雪,额间一枚冰凌似的蓝色印记神圣而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