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鳞片,装什么装?”
灵归也懵了。
她回头看看那个阿钺,又看看自己身前这个与他长相相差无几的少年,疑惑:
“两个阿钺,同时出现了?”
第72章
无尽海⑦ 他也想要红色发带
“你不是阿钺!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灵归飞快地把他刚刚被自己扯开的衣领拢住, 又草草地将那些凌乱的褶子抚了抚平,划清界限般向后退了两步。
嬴钺垂眸认真地唆着那支梨膏糖,评价:
“梨有点煮老了, 发苦。”
“……苦吗?”
灵归也舔了几口, 疑惑道。
嬴钺虽嘴上说苦, 却还是咯吱咯吱地把这支梨膏糖细细嚼碎咽下了。
他饿了许多天了, 他本就挑食, 惯爱吃甜润之物, 讲究又多。蜜饯太腻,糕点太干,酪浆太腥,黑石宫的厨子如何也做不出他满意的味道。离洛后来为他从圣京寻来批血奴,说是专供妖修吸食血液养出的贱奴, 他却看也没看一眼,全部遣送了出去。
一来二去,他从离开黑石宫孤身前往西域古漠与沙魔单挑,到如今已有十几天,几乎没有像样地吃过什么东西。
灵归险些没敢认,几个月前还躺在绒衾间懒散地捻着葡萄吃的高傲少年,如今像条无家可归的破碎野蛇——
肉眼可见的清瘦, 微卷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麻袋似的褐色衣衫潦草地笼住劲瘦的腰身,皮肤也因为日晒雨淋变得有些粗糙。
嬴钺抬眸,不屑地瞧了瞧长街对面, 挑了挑眉,似在挑衅,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唇。
相同的脸,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灵归喜欢打扮阿钺。
灵归会用坠着银铃的红色发带替阿钺束起头发,为为他穿上华贵的竹青色鲛绡,衬得少年的肤色越发白皙,像朵春日里的青樱花。
阿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灵归跑过来,红色发带上的银铃铛叮叮咚咚地响,十分好听。
他是无家可归的野蛇,他的护心鳞却被养得很好。从爱意里生长出的灵魂,总是从骨子里透着清澈的骄矜和孩童般的稚气。
嬴钺的瞳孔微微颤动,内心挣扎着不肯承认自己在嫉妒那片蠢笨的鳞片。
黑石宫真的把他这条蛇养得很差。
“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灵归看着他,比起心疼,更多的是讶异。
嬴钺不回答她,只是盯着跑来的那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少年,盯着他发带上的银铃铛。
良久,蓦自说了句无厘头的话:
“他的发带,真好看。”
“……什么?”
灵归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相信这条坏蛇跑这么远来海市,就是为了夸了夸她挑的这条红色发带好看。
“你走开!不许离她那么近!”
长街对面的少年三两步走上前来,将嬴钺推开,拽着灵归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因为……”
嬴钺也罕见地没还手,调侃般笑了。
“我是你爹。”
“你骗人!”
阿钺被气得耳根子通红,低头看向怀里的灵归,眉尾低低落下,瞳中波光潋滟,羽睫不住地翕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阿归,你怎么可以离他那么近,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小蛇吗?”
阿钺的眼神像只湿漉漉的受伤小狗,看得灵归有些心里发慌,慌忙解释道:
“你们两个长得一样,我认错了呀……”
嬴钺看着扑在灵归身上装乖撒娇的护心鳞,内心不屑,嘴角抽搐两下,心中暗暗想着:
不就是装可怜吗,你当只有你会吗?
他也会。
于是在灵归和护心鳞惊讶的目光中,嬴钺蓦自吐出口鲜血来。
身上的伤口一瞬间撕裂开来,血红的颜色一朵朵绽开在褐色衣衫上。血液将他苍白的唇点染出几分绮丽。
嬴钺勾唇笑着,倒了下去。
血液渐渐从他身下铺开,在海礁石铺就的地板上,蔓延成一方血池。
周围的摊贩见状连忙挪了摊位,往来路过的人们见了这一场面也避得远远的。
“嬴钺!”
灵归连忙跑过去,扶住昏倒的嬴钺。手里的梨膏糖掉在了地上,晶莹的糖渣碎了满地。
阿钺也跟着灵归跑了过去,看着一个和自己长相相同的人昏倒在地上,格外诡异。
乌芝在此时也赶来了,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连忙将手中的鱼灯扔在一旁,跑到灵归身边,蹙起眉头来问灵归:
“这是怎么回事?”
灵归摇摇头,声音颤巍巍道:
“他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方才看见了,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乌芝伸出手来替他把了把脉,又撕开他被血液浸透的衣衫,看见那一道道撕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溃烂的皮肉发白浮肿,如何也结不出血痂,神色愈发凝重。
“他这伤有几日了,看样子像实力极其强悍的妖兽留下的抓伤。抓伤却也只是小事,他浑身筋脉都被震断了,骨头也裂了许多处。”
“怎么会?他那么厉害,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灵归有些慌了。
“而且那些伤口分明都不流血了,怎么又会突然裂开?”
“他受了伤后,应是在水里泡了多日,伤口迟迟愈合不了,都溃烂了。恐怕他是一直拿妖力强撑着这幅躯体。”
乌芝挽起袖子,露出疤痕未褪的胳膊来。